• 百索子

    路边的豌豆开花的时候,端午节就快到了。

    我们小时候,端午是很有意思、也很有盼头的。除了吃鸡蛋、鹅蛋、鸭蛋,裹粽子、插艾草以外,系百索子同样必不可少。

    百索子,又名长命索,百岁索,系在手腕上的五色丝线,取其五色吉祥之意。又说“五彩丝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

    小时候是不知道这许多道理的。只是一味好玩,寂寞的日子偶然点亮起来,小小的童心无比欢欣。每年的端午这一天,母亲照例起得很早,忙里忙外,在厨房和庭院之间操持。等我们起身,早有一大束水淋淋的艾草插在门头,方桌上的淘米箩里放满了粽子,香气清甜,绿意盈盈,于是,端午的味道就在这氤氲中出来了。

    那时奶奶还在,把我揽在怀里,百索子系过小小的手腕,打一个好看的如意结,我喜孜孜地晃晃手臂,心情也是绚丽而缤纷的。奶奶一生清洁端谨,略显沉默,可是她会为我们记得生活中的一切细节,比如端午节时的一束丝线、一两只音色清脆的铃铛,甚至养在床头边三两朵白色栀子花。

    去学校时,妈妈会用棉线结一只小小的网兜,恰恰好装一只鸡蛋,轻盈地拎在手里,挂在面前,抑或套在书包带子上。吃了稀饭粽子,就可以带着它上学去了。这只鸡蛋的下场极少是被吃掉的,大多数时间是在嬉闹中被压成稀巴烂。只有百索子和铃铛会系很久,同学之间还暗暗比较,谁的丝线颜色鲜艳,谁的铃铛音色清脆。也有比较娇惯的孩子,连脚踝上多有,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如果再拿只风火轮,就是图画书里的哪吒了。

    我们这乡间过节,没有太多仪式,不过是应个景。我的乡邻们吃粽子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屈原。端午过后,农事繁忙,也算是图个热闹。可是小孩子的快乐是情不自禁的。

    一天没到晚,手腕上勒出红一道绿一道蓝一道的印痕,怎么洗也洗不掉,于是就由它。等到手腕上的印子慢慢淡了,百索子也慢慢淡了,正是那种浅淡附着在身体上倒有了归依,是端午于我们的归依。百索子最后是解下来扔了,还是随它去了,也不记得了。

    《吾土吾语》里说:“让孩子将丝线抛上屋顶,说是有喜鹊叼去,让七月初七牛郎织女搭鹊桥相会。”也有的说,百索子不可以随意剪断或丢弃,只能在夏季第一场暴雨来临时抛于河水,可让疾病瘟疫困厄随之而去,可得安康。

    到了我们的孩子,越发是应景了,偶尔有兴,也系过百索子,往往一两天就解了,还是怕丝线着色不牢,染到手上,不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银手镯和银锁什么的。可是年年端午还是会留意集市上花花绿绿的五色丝线,陈列在地摊上,跟艾草和铃铛们一起,唤起许多梦境般的回忆。
    2012/6/20 20: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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