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年的明了
那夜,在外用完晚餐,M哥与我们一道回程。途中,他聊起了他的父亲。 他说,自母亲离开后,父亲每每与他相处时,总在回忆他过去的事情,一絮叨就是几个小时。带父亲外出游玩时,父亲非常乐意,父子俩睡在一个房间,父亲不停地讲那些往事,夜深了,他眼睛涩得睁不开了,父亲仍在讲…这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在我家的那几年时光。父亲62岁走时,母亲60岁,女儿两岁。女儿三岁时,母亲来我家帮我们接送孩子。记得那时,每次一开门,只要一只脚进屋,便会听到母亲的唠叼。吃饭,看电视,都是母亲的声音。比如,“院子里哪一栋的孩子出事了。哪些老太婆又去下河坝买了些什么什么。今又到菜市买到了什么划算东西。晚上叫你大姐二姐过来吃饭。老家那个张奶奶那些年帮助过我,我去看她,给了她两百。在队里出工,散工后去挖过红薯的地里刨小红薯……”母亲属特会说,特能讲,话特多的人。有时,讲得烦了,我会说,妈你可不可以休息会儿。先生与我不同,他常是母亲最忠实的听众。下班回家后,他不言不语坐沙发上,母亲就在旁边说。母亲自顾讲。他安静听,看,不答言,也见不出喜乐烦忧。只要他人不离座,母亲的话便不休。他知母亲喜喝酒,爱抽烟,会不时从酿酒厂买回十斤或二十斤的纯粮食酒,或是整条烟回来······我曾问他,妈说的你听进去没有呢?我看你坐沙发上也没有不耐烦呢?“她说她的嘛,我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他说。说实话,作为女儿,我对母亲的能说也生不耐烦心。她的能说会让我忽略掉她的勤快能干持家, 甚至,有次,我悄悄对先生说,母亲若是提起要回老家去住段时间,你假意都不要劝,让她回去一段时间,我们再接她回来,我也调整一下。后来,我辞职,母亲便要回去。她说,女媳一个人挣钱养家,我们在青石板上呆着。我和先生告诉她,安心住在我们这儿,我们给您养老。可,母亲心中有儿子。她的心定在他与父亲一起生活的地方,在她儿子处。母亲给我接送了六年孩子,可,我还是难于用语言完整表达我对母亲的这份感激和感恩。而今,母亲与弟媳一家生活在老家,我们半月或一月回去一次,也常有家长里短的烦忧快乐,弟弟说,家中所有的不愉快从来不是因为钱的事,而是母亲的唠叨和好安排,有时,她说得真使人心烦啊。这话出自弟口中,我懂也能体会。母亲老了,父亲不在,母亲更孤单了。母亲一生争强好胜,她有自己的精神需求,存在感,成就感。她不示弱,不舒气,唯有通过劳作和诉说来发泄,直到她心里舒坦时。我们有时也倍感无奈,却也深知,没了这些,母亲不能活。她若不说了,那才是真怕。 我现都不爱写母亲的文字儿了。每次回去,背着背筐与她一起去田间走走,掐掐菜,挖几锄地,或是坐在院子里一边摘豆理菜,一边与她说话,听她讲她那些过往之事。有时暖阳照着我们,老狗趴在院角落,伸出舌头,伸着懒腰,抬起灰黑麻色的狗头,用双眼安静的看着我们·······我就更愿意用心去贴近那种氛围,去感受,积着,攒着,想让自己能变得厚重一点儿。人到中年,仍能吃着母亲亲手种的菜,喂的鸡鸭,那感觉就如同泉水有源头,每日汩汩冒着水呢?我们也常问,母亲八十岁了,仍不愿意享福,仍是如年轻时那般不辞劳作,为什么呀?如今,我是更敬畏中年以后的生活。相比那些热衷鼓动的繁华场景,我更愿意安下心来,认真收拾好每一颗菜,做好每一顿餐,炒好每一次母亲种的花生米,将家里收拾成自己舒服的样子,留意花草发了新芽没,提醒自己多沉静,记着能在人多时少说点话,可事实是,在遇到能谈得来的人时,我依旧是个热情好表达的人。记得那晚,另一个朋友说。他的父亲年龄也大了,身体不好。老父亲在某日特唤他到跟前叮嘱:“一定要让我走在你妈的前面呀!······”那晚,M哥还说,他的老母亲还在时,每次要带两老人出去,母亲总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而老父亲总骂老母亲,“你瓜的哦,他们喊你一次不去,两次不去,以后他们就以为你不都去,就不会再喊你了。”我们在庐山游玩时,在去三叠泉的山路中遇到过一对中年夫妻,中等个子,女人宽脸端庄,给人很舒服大气的平和恬淡气质,与黑红精神的丈夫站在一起,那种陪伴,那种好的夫妻相处方式就是如此。淡暖如此。幸福如此。呵呵,其实想来,那也是留在我记忆里我父母的婚姻相,也是我心中期望的婚姻相。我也曾羡慕八十多岁的公婆,多么有福气的一对老夫妻呀!婆婆笑着将我这句话说给公公听,他宽厚慈祥,笑而不语。而,婆婆时常也讲起,年老的公公爱闹脾气,固执,总还是她在迁就他,照顾他,哄他,相伴他。相比我那六十岁就孤单了的母亲,她的晚年倾诉,偶有念起父亲时的老泪纵横,使我揪心,可,她的确也是坚韧的,她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在每一季蔬菜瓜果上,倾注在每一笼鸡鸭鹅上,盼我们回家,看我们将她的成果装上车,继而露出欣慰满足的神情,这便是她的幸福。而每每此时,我便更珍惜,更难提笔写了。2019/11/28 15:12:11
举报不良信息
lush1206爱在人间翦翦风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