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在农村

    割麦子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意干的活儿,没有之二。

    芒种一到,麦子就熟了,娘的脸上布满愁容。四口人的地,就她和我,一个半的劳动力。

    邻居肖家老爷爷无儿无女,每到农忙就来我家帮忙。头天下午,肖爷爷就要把去年的镰刀拿出来,在院子里的磨石上,撩着水,来回细细地磨。磨一阵,拇指在镰刀口上刮一刮,感觉一下锋利的程度。

    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们娘俩到麦地时,肖家爷爷已经割了好多了。

    割麦子是有说法的。要两腿叉开,右手拿镰刀,左手抓麦子,弯腰低头,把镰刀头伸向麦子的根部,右手臂用力往后一带劲,一把麦子就会往左手方向倒去,左手和左手臂就势收拢接住,往身后一放,边往左退边重复着割收的动作。

    娘在前面,我紧随其后,但怎么努力速度也跟不上。起初的时候喊腰疼,还会招来肖家爷爷的说笑:“小孩子哪里有腰?”于是一天割下来,连哪儿疼都不知道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已割了两个来回。这块地有二亩多,要割五个来回。我不敢停下来歇一歇,肖家爷爷说越歇越累,坐时间越长越起不来。这套理论我深信不疑。

    日头慢慢变得毒辣,脖子露出来的部分,晒得通红。汗珠子从头发窝里往外冒,满脸都是水道子。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开始用两只袖子擦,后来袖子都湿淋淋的,只得撩起衣襟擦。

    我撑不住了,捆一个麦个儿,就直起腰来看看,离地头还有多远。成片的麦地,像金黄色的大海,没有一丝风,只有镰刀发出嗤嗤的声音。

    只管低头割麦,别抬头看远方,那里看不见诗。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绝望。

    那年,我十岁,长得比地里的小麦高一点,上小学二年级。
    2020/6/11 14: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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