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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往昔
元宵节的清晨,雪住初晴。阳光隔着窗子的薄雾笼进屋子,喧嚣的节日既将结束,一个暖暖的季节已然开始。和儿子依然早起,查补假期作业。之后,拆一袋精致的汤圆,放入滚开的水里,等待汤圆鼓鼓的浮起,在腾腾的热气中,有关这个节日的记忆也腾腾而起。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这个节日比除夕大年更隆重而热烈。早早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圆,便飞奔出门,小城里最宽敞的大街上已是人头攒动,等待那长长的文艺队伍巡回展演。这时幼小的我必是挤入人群最里面,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里,呵着白气等到望眼欲穿。锣鼓声渐近,人群骚动起来,我一次次被挤出人群又一次次寻缝挤入,始终挤在人群的前排,长长的会演队伍穿目而过。队伍最前端的一定是大头人人,每张脸孔都是不同的表情,但一定是让人最开心的,配以各种夸张的肢体表演让人忍俊不禁。之后是高跷,把表演人的脚固定在高高的棍子上,长衫长袖,瞬间使人魁梧高大起来,踩在长棍上舞蹈应该是有一定难度的,何况又通常是在有冰雪的路上,每次都会有人跌倒,跌倒的人自己根本起不来,都是由看热闹的群众扶起,拍拍身上的冰雪,再继续加入队伍扭动起来。
我就疑惑了,从一米多高的棍子上重重跌下来,难道不疼吗?可是看他们笑着站起的神态,似乎欢乐是种特殊的麻醉剂,会屏蔽一切伤痛。再往后是花轿队,有乘轿子的有骑驴子的,抬轿的人左摇右摆上下颠簸,坐轿的人左冲右撞前仰后翻再加上几句方言骂腔让人笑声不绝。
其实所谓的轿子和驴子不过是挎在腰间的轻薄的道具,而经过装扮的两只腿夸张地踮起来时,却仿佛真的骑着或坐着某物一般。最喜欢骑驴的老头子和老婆子,拿着早烟袋,互相插科打诨,表情滑稽可笑,动作极尽夸张之能事,常惹得观众轰堂大笑。
再后面是各种长长的秧歌队,舞红绸的,戏折扇的,跟着鼓点脚步整齐划一。最后往往是一辆大卡车,车上鼓声雷动,还有戏装的大人举着一根有座椅的棍子,座椅上是戏装的孩子,扮唐僧师徒的模样,舞棒挥耙地驶过。
当所有的文艺表演队驶过,人群便会松散些,有些人回家了,而我却要再急急地赶往最前方,挤出个好位再次从头到尾地看一遍,就这样我会跟着走过长长长长的一条街。直到中午,表演结束,各个表演队员都被单位卡车接走了,冷清的街道上,小伙伴已不见,自己从远远的街道上徒步回家,到家后已是两三点钟的光景,妈妈精心烹制的饭菜还温在锅里。玩在想来这些表演不可谓不简单粗糙,可那时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呢?宁忍饥挨饿地冻一个上午,也要跟着走完最后一条街。 元宵节天一擦黑,我必是牵上母亲温暖的手,在明月的陪伴下在拥紧的长街上寻找每一盏美丽的花灯,路边一排排的多是走马灯,大同小异,然而每一盏灯我都会认真地看上好一会儿,看那旋转着舞刀的关公,看那追逐着弄棒的悟空,看那挥着板斧瞪眼龇须的黑旋风,还有袅袅婷婷缓步而趋的黛玉,月光打在灯上,灯光月光一同流转,总觉似乎已不再是置身人间。也有和父母同出观灯的时候,在黑压压地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也曾坐在父亲的肩头赏那一盏别致的美丽,一瞬间的恍惚里,觉得父亲是爱我的,然而我终是太惧他,这惧怕,经历了悠长的岁月,渐渐地成了一种淡淡的疏远。记忆里的璀璨,当属凌空盛放的烟花,那是一年一次的烟花盛会,小时我和母亲会提前选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等待,再大些我便和一群要好的同学挤在一起观看,然后是恋人,是爱人,似乎身边人来人往总有不同的人陪我,只是短短的一程之后便都散去了,直到后来只剩了我一人。最绚灿的往往是最短暂的,烟花易冷,飘在锅里的汤圆,也早已凉透,却有父亲油锅里砰然爆开的元宵,还冒着丝丝的热气,热热的油在粉刷的白白的屋顶上洇出一团团大大小小不同的图案。那一年的元宵最香甜,是我和妈妈赏灯回来后吃过的唯一一次油炸元宵,就连厨房顶上的大片油渍也成了我记忆中最美的年画。。。 元宵在汤锅里圆鼓鼓地浮起,用瓷白的碗盛了两碗放于餐桌,儿子不喜,我亦不大喜,然而节日总该有节日的气氛吧。吃毕,收拾碗筷,收拾撕毁的精致的包装袋时,不经意的一瞥中竞看见思念二字,或许,思念的味道就该是这甜甜糯糯香香软软的味道吧,只是无端地我多加了一把苦杏仁。。。2019/2/19 20: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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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岭飞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