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是雪藏的情人。

    人们都喜欢那木屋的主人,一个儒雅的男子。

    他们称他为夫子。

    一个教他们子女读书的先生。

    他是我的公子。嫁衣穿膛过腹。

    {一}

    我双手抚摸过上面刺绣的桃花。

    那是小姐最爱的花。

    这嫁衣出自小姐之手。

    在待嫁之时,所绣。

    媒妁之言。

    公子与小姐不得相见。

    可小姐自是好奇。

    我便与小姐一起躲在厅堂外的槐树下,

    细细看着前来提亲的公子。

    举手投足间,自是风度翩翩。

    对老爷和夫人,自是礼貌端正。

    十足的一个良婿。

    所以,就有了之后小姐亲自为己量身定做嫁衣之事。

    不让我动其一分。

    十六那日,后院的桃花落了一地。

    厅堂前的槐树,才刚刚发芽。

    黄历说,宜出嫁。

    轿起,出行。

    唢呐,人群。

    我出嫁了。

    {二}

    小姐在后院的桃花树下,自将沉睡百年。

    喝了我亲自泡制的花茶。

    砒霜在内。

    夜里,我手拿锄头,轻轻刨地。

    那夜,整整挖了两个时辰。

    将她完好放在里面。

    将土填上,新种了一棵桃树。

    有人过来询问在干何事。

    我道小姐想在出嫁前,让奴婢为她种一棵桃树。

    来者,点头离去。

    随后,我在树上细腻的刻上“素女”二字。

    从此,我将叫素女。

    我在那棵树下盘旋的走了很久。

    没有不安,只是想将那方土踏平。

    我想多年后,这桃树的根。

    一定会穿过小姐之身,

    与小姐生生世世纠缠,

    也算了结了一个小姐的桃花梦。

    死在桃花下。

    在天要亮的时候,将所有桃树的泥土都翻了新。

    最后,转身,离开。

    天微微亮的时候,摒退了所有来给小姐穿衣着妆的人。

    说小姐只需我一人。

    坐在铜镜前,我为自己画这一生最美的妆容。

    容毕,倾颜一笑。

    妩媚娇羞。

    站起,走到嫁衣旁。

    双手抚嫁衣,继而整个人趴在其上。

    眼泪,缓缓流下。

    {三}

    红盖头,红嫁衣。

    谁会知道走入花轿里的不是小姐?

    我只是学着小姐的声音,说随身丫鬟闹肚子,随后去公子府上。

    骗过众人。

    只为与君生。

    公子,我为你忍辱负重两年,栖身她人身下做丫鬟,你可知我心心念着得依旧是你。

    公子,当在厅堂外槐树下看见你时,我眼里溢出的眼泪有多炙热,你可知我终于等到了你。

    公子,当知道小姐要嫁得是你时,我就知道两年我们的计划终于成功了,你可知我多想立刻杀了小姐嫁过去。

    可是,你托人传来的纸条,却让我忍耐数日再行动。

    那几日,我 日夜兴奋却也不敢表露,依旧曲膝卑躬地做着丫鬟。

    十六这日。

    刨地,埋人;种树,嫁人。

    我却如痴如醉。

    公子,我终于言正明顺地嫁给你了,虽然我用着别人的名字。

    方家的财产也终于落于你手。

    你,终于人财双收了。

    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双手鲜血地嫁给你。

    可我多年前多想干净地嫁于你,白头偕老,与子方休。

    公子,你该记得多年前纯白的我。

    {四}

    那时,爹爹冲撞了皇上,我严家的孩子,男发配边疆,女送入妓院。

    严家就此败落,从那之后,我从不敢提起自己姓严。

    与公子从小订有娃娃亲。

    打小两人就在一起皮闹。

    这一辈子,两人都认定,今后将是两人度过余生。

    十四岁那年,家道中落,婚事自是取消。

    但公子你,却在我十六岁那年在妓院找到我。

    说会明媒正娶我。

    公子给老鸨塞了很多钱。

    生生的保住了我的清白。

    公子曾偷偷为我找来一个女子,与老鸨串通,放出了我,让那女子做我严家的孩子。

    此后,才有了,入方家做丫鬟之事。

    既为我自己,也为方家丰硕的家产。

    因为方老爷曾大告天下:他女儿嫁人之时,就是姑爷掌管方家产业之时。

    所以,这两年,我们步步为营。

    我一步步走到小姐贴身丫鬟之位。

    公子也名成高就,一举考得功名。

    坊间,谁人不知公子品德高雅,才气惊人。

    当年严家的我,整日一袭白衣,容貌孤高,却弹得一手好琴。

    坊间,都在传闻,几年后的严家小姐必定惊艳天下。

    公子,当年的我,你还记得吗?

    那些,你还记得吗?

    我们苦苦挣扎数年。

    我们是世间不得见光的一对鸳鸯啊。

    {五}

    嫁给公子之后,我整日以“素女”的脸见人。

    只有与公子在一起时,才是平素的我。

    公子说,会带我离开的。

    让我做我自己。

    没事的我,总是会回家看看那棵桃树。

    三年了,整个桃林里,就那棵刻有“素女”的树,桃花开得最饱满。

    我知道,小姐已经只剩白骨了。

    这几日,我总是忙于刺绣,赶制一件嫁衣。

    公子曾问我为谁制作。

    我笑而不语。

    三年来,我一直未能生得半儿一女。

    估计是当年在妓院之时,曾被强迫服药所致。

    老爷夫人,怨声载道。

    我们都恍若未觉。

    嫁衣制成之日,我以自己的脸穿上嫁衣。

    上面桃花丛生,远处一对鸳鸯若隐若现。

    我带着上好的女儿红,穿着火红的嫁衣。

    在夜晚,从后门走入方家桃林。

    坐在那棵桃树下,一醉方休。

    这么多年,累了。

    爱情,家仇,杀人,嫁人,“素女”

    尽管公子说,快了,就快要带我离开了。

    可我却坚持不住了。

    每夜噩梦的纠缠,该结束了。

    我怕在夜里就这样醒不来了。

    隔日,桃花盛世。

    最美的桃树下,倒着一个身着大红嫁衣的绝世美女。

    无人知晓她是谁,只知道她身旁的女儿红里放了砒霜。

    {六}

    公子不见了,嫁过去三年的小姐也不见了。

    那里的人,也从未见过小姐的贴身丫鬟。

    也没人知道,桃树下的那枚尸体去了哪。

    据说, 也失踪了。

    {七}

    北方的雪山上,盖有一木屋。

    屋后有座坟。

    路过的人们总是奇怪,无论四季什么天气,那坟头都有一支新鲜的桃花。
    2011/2/20 1:3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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