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子熟了

    【唯你一生-水木年华】

    唯你一生

    我从未感受自己的身体移动,那时的父亲该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把我们一个个拥进他宽大的怀抱里。

    我都没有机会跟父亲聊起以前的事情,我是多么想知道,父亲那时对于我们,对于这个家,倾注了一种怎样的情感。

    才让我如此的难以忘记。

    记忆里所有跟故乡有关,跟家有关的事情,都跟父亲有关。

    麦子黄了,像一阵风吹过,然后大片大片的麦子就可以收割了。

    泡了一杯苦荞,只是想念麦香的味道了。

    亦是想念故乡的土地了。

    那日,自己种的蒜,给儿时的好友送去。

    她说你怎么那么喜欢种地啊!

    我也曾经多次问自己,为啥?

    因为我是土地的女儿。

    我喜欢着土地,热爱着土地。它给与人希望,给与人粮食,果实。

    它可以让你快速的体验到收获的快乐,也会让你体会到希望的拥抱。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上阵。

    没有闲着的人。

    上坡的上坡,下地的下地,割麦的割麦,送饭的送饭。

    分工有序,按部就班。

    清晨,天还未亮,就被父亲叫醒,然后一人推着一辆木头车,就往地里走,车上是捆麦子的草绳,绿豆水,镰刀,还有草帽。

    头上是闪烁的星星,眨着眼睛。

    凌晨的风还是凉的,穿着厚厚的衣服。

    老话说,麦子不倒,不离棉袄。

    到了地里,一人腰上寄一大把草绳,拿起昨夜早就磨好的镰刀,弯着腰,就割起麦子来。

    早上有些潮湿,麦秆也潮湿,割麦子的时候,力气就用的多一些,不过,天凉快。

    待会儿,太阳一出,整个田野里火辣辣的,热得难受。

    麦芒扫在哪里哪里就发红,发痒。

    割麦子的时候,弯着腰,右手拿着镰刀,左手笼着麦子,右手贴着地边,手握镰刀往自己怀里带,刷刷地响,麦子就倒了,然后用镰刀一拢,然后放在身后的草绳子上。

    父亲割得比我快,我一会胳膊就酸了。

    我抬起头,看到前面的父亲佝偻着腰,镰刀刷刷地,麦子就放倒一大片。

    羡慕的很,怎么我就不能割的那么快。

    父亲割一会儿,然后回过头,帮我割几垄。

    他说,如果拉下,就会越拉越远,你也会没有力气了。

    没有力气追上。

    父亲,总不舍得休息,天气凉爽,多干一会,等热了,我们就早回去。

    那年我才十三四的孩子。

    跟大人一样,早起晚睡,干着一样的活。

    六点多时候,母亲就做好了饭,送过来,然后我和父亲坐在麦子上吃饭。

    母亲就把我们割倒的麦子,一捆一捆的捆起来。

    母亲手擀的饼,煎的两面发黄的薄片鱼。还有自己腌的咸鸡蛋。

    父亲吃蛋清,把蛋黄放到我的饼上。

    我是个幸运的孩子,因为时时感受父亲对于子女的那种疼爱。

    我在父亲面前怎么也挑剔不起来。

    他宠着我们,又严格要求着我们。

    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人的品性也会像庄稼一样,像麦子,高粱,大豆,像玉米。

    每日辛勤播种,只希望有所收获。

    父亲说,你啊,有时就像这麦穗,不碰不疼,碰着你就像麦芒扎在身上,又疼又痒。

    凡事别那么倔强,在外面上学,言行得当。

    父亲了解自己的女儿,怕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

    父亲爱抚的摸了一下我的头,脸上的汗珠,沾湿了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很修长。老人说,那是拿笔的手。

    可是父亲的手不仅拿笔,还拿锨,锄头,镰刀,还有锯等等。

    父亲干活是沉默的,很少说话。

    这一点我像极了父亲。

    吃完饭,我和父亲闷头割起来。母亲就在后面捆麦子。

    天气热起来,地里的人也就多起来。于是我们就开始装车。

    那时候家里没有马车,二姑父会抽时间来帮我们拉一趟,剩下的我们就用独轮车推回去。

    父亲给我装好了车,给自己装的满满的。

    让我在前面走,父亲在后面跟着。

    走到半路,我就走不到了,跟父亲说,不想走了,腿里没劲了,肚子里也饿。

    父亲说,再坚持一下,一会就到家了。

    我哭咧咧地又推着车往前走,麦芒把脸上划出一道道的血印,再加上一出汗,生疼生疼的。

    好不容易回到家,把车子扔在场院里,我也坐在树下面,不起来了。

    父亲卸下麦子,然后又返回去,让我在家歇着。

    爷爷和妹妹弟弟就在家里晒麦子,压麦子。

    奶奶梳麦秸秆,用来盖房子用,每年,家家户户都要梳一些麦秸秆储存着。

    我们家也是,选一些好的,比较粗壮的麦秸秆。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没有抱怨,没有偷懒。

    父亲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割这块地,明天割那块地。地大些的那片,就会找姑父姨父他们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

    地小的就我们自己割。

    芒种三日见麦茬,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过几天,地里就是白白的,齐齐地麦茬。

    然后种玉米,种黄豆,种谷子,种各种豆子。

    芒种这个节气是最繁忙的,收割的,播种的,全在这几天完成,否则,耽误了节气,庄稼也就耽误了收成。

    所以要快,要跟老天争夺粮食。

    晚上就在院子里把今天割得麦子用铡刀铡成两段,一段有麦穗的留着,另一段就堆放在一边,然后晾晒。

    等晾晒的差不多了,就早排上队,等着脱粒。

    那时村里脱粒机少,要早排上队。

    有时排上队都夜里12点了,也要继续脱粒,机子是不停的,几点都有。

    脱粒的时候最忙,人群攒动,麦子在飞,麦穰也在飞,麦粒沉甸甸地出来。

    人挤过来挤过去,争分夺秒。那种收获的踏实感,是从未有过的。

    不种地的人,是感受不到那种喜悦和满足。

    忙到虚脱,也不休息。

    等脱粒完,澡也不洗,就躺在麦穰上睡着了,麦秸秆的味道很好味,麦子经过机器的碾压,那种香味在夜空里久久不散。

    我就怀抱着麦子的香气睡去。

    清晨醒来,总是在自家的炕上。

    父亲在把一切收拾妥当以后,也把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地抱上床。

    2018/6/9 21:4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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