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如载月归去
让山涧的风,月下的蝉说给你听。尘世隐约有笛声传来,携着沙沙的落叶,我猜你会说“天凉好个秋”,而不似少年数离愁。秋来登高远眺,山似眉峰聚,水是眼波横,你视线里的景色有着宋元小品般的清逸,是云间的鹫鸟,是石上的清流。你趁着夜色赶路,不为秋闱,不为货殖,甚至不为月夜的狐以及晨曦中的一滴清露。夜来风急,那就用松针燃一炉热烈吧。支案为席,煮半壶茶,燃一篆香,竹笈里有白日采来的野蔬与珍药,再往下是数册书一卷画。书有些旧了,画却是余白的——有竹林,有溪水,有青苔也有绿石,却了无人烟。弱冠已远、而立未至,但也不全然是年纪的关系。多年来画山水,却从未亲近过山水;弹琴曲,却未置身于琴曲里的世界。始终有些悬隔在,那样的悬隔却不如临帖作画时的悬笔,后者让他苍劲,前者却是令人无力。我想我大概懂你,却永远不会是你。如同读千年前的诗句,有泪盈睫,却无法复刻一个相似的命途与归宿。这是被命运选择的一年,无数的故事与传奇在身边渐次发生,在挚爱亲朋,在师长故旧,也在自己的身上发生。我却只能跌坐回房间里,静坐观禅,如隔云端。我是今世的人吗?为何诸相更替抵不上案头的一卷古籍,心头的一个故人?我对时代的参与,最多的是我在这个时代里回顾从前,独居的日子里更多的写仕女隐者,写一千年前的园林与写读两千年前书的笔记。我不是当代的人吗?我的窗外便是摩天大楼与城市中心广场,修建隧道的挖掘机每夜每夜的吵得我无法入睡。我享用着这个时代的印刷,水电与WIFI网络。我真的可以离开时代单独存在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此刻万籁寂,唯闻松声起。山林之中燃起了篝火,有不饰机巧的人在即兴而舞,南山流的煎茶飘出了香。清苦吗?不是!寂寞吗?不是!畏惧吗?也不是!即便是夜里,也有着许许多多的昆虫趋光而至。人类的文明有着一灯能除千里暗的自洁性,光线所在,便是人心所往。所以凌晨三点有星唤启明,入九的寒冬卦象上是一阳来复。那又是因为什么裹足不前呢,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呢?在过去七年里,觉造化无常业力之不可测,遂淡名利事功之心;在过去三年里全己修心之态渐升,说是随缘而就但不可谓没有私心;过去一年里,我从一团烈焰般的性格里走出,断除非此即彼之观,如一弯水接受任何形状。 以水煮茶,知昨日苦多,事事皆非,囿于一隅错过太多,不识天地大体。早些读过海桑的一首诗:“我想过似乎单调的生活/让心中总有个空荡荡的地方/什么也不种,就让它荒着/倘若它自己长出了什么,我就欢喜它。” 顺应,唯其顺应方有从容,而顺其自然也不是不作出自己的选择,而是因时因势,不做强求,心中有着自己的志向,居正待时。不强求。这是这段时间来,我学会的最好的一个词。无论何处,仍有明月在怀,清影委地。在桃源深处小憩,落一盘和棋。若有三杯两盏小酌,便再写些疏狂的句子,墨痕不慎遗在衣襟上,就借势画一幅山水,终有一日载你我同归园林。归去归去,好风同醉。2015/9/4 15:50:14
举报不良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