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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皮子
“9.25”洪灾期间,化龙山的条条沟壑山洪肆意,仁溪沟的泥石流吞没了鲜活的生命,娘家那个滑坡的小村全员撤离……每一条消息,都让我惊慌失措,满脑子焦灼、恐慌、担忧。在这食之无味、夜难安眠的境况下,我想起了已故母亲的话:“一碗鸡蛋皮子,就是一碗定心汤!”。我打着伞,走进一家小餐馆,来不及坐下就有气无力地招呼:“一碗鸡蛋皮子,外加腊肉、天蒜!”。当黄橙橙、热气腾腾的鸡蛋的香味,杂然着化龙山特有的天蒜味道扑鼻而来时,那久久憋闷的恐慌,就在这袅袅飘散的味道里消失殆尽。绵软、嫩滑、劲道的鸡蛋皮,在轻轻地咀嚼中,散发着香味儿,从牙齿到口腔到喉咙到鼻孔直至整个空气,都是温润香甜的,犹如绵长博大深厚的爱,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欢畅还是悲哀,都在这绵绵的悠悠的香味中,酣畅淋漓地飘散。那是美好生活的味道,那是母爱的味道……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们兄妹六个,加上年迈多病的奶奶,父亲长期呆在深山老扒里看场,家里壮劳力只有自小双亲离世由母亲带大的哑巴哥哥,所幸母亲勤劳节俭,很会操持家务,在别人缺粮少吃的时候,母亲依然把每日三餐调理得津津有味。母亲总是把小到指头大的洋芋选出来先吃,因为新鲜时好除皮,再小的就打成洋芋粉。家里来客人了,就下一碗面条,面条是自产的,面汤都是香喷喷的。只有来了最好的稀客,母亲才会拿出精致的洋芋粉,打两个土鸡蛋,加入适量净水,用筷子不停搅拌,直到色泽均匀微黄、手中的筷子上牵出柔然的金丝,才在打磨洗净的铁锅里放上一点油,再均匀地缓缓地倒入搅好的稠稠的鸡蛋淀粉汁,待四周开始卷起时,反面微煎即好。此时的火功最为重要,火要亮堂,又不能过大,也不能太小。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自告奋勇地去烧灶火。
母亲总会在摊好皮子后,往锅里添一大瓢净水,水沸滚后放少量的面条,面条煮熟后再将切好的鸡蛋皮子和韭菜倒入锅内,少许挑起入碗,香味立即弥漫了整个厨房,馋得我直流口水。给客人端去的途中,我不停地用鼻子吸允着飘散升腾的香味儿。客人走后,母亲会在汤锅里,加上上顿剩下的包谷糊糊,那满是鸡蛋皮子香味儿的汤汤饭,成了我奢侈的享受。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幺儿幺女命肝心,也只有我才能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如果遇上二姐的孩子也来家玩,这样的待遇依然被剥夺。二姐住在我家院坎下,侄子自然成了我家的常客。有时候见他来家,就莫名其妙的不耐烦,甚至趁大人不注意时悄悄推他一掌,如果人仰马翻,自是暗自高兴。因此,侄子总是极不情愿喊我幺姨,大人们都怪孩子不听话,只有我心底里明白,那个不能说不口的秘密!那时候,家里条件好的,煮鸡蛋皮子时会加上红得透亮的腊肉片,不说味道,就凭那红黄绿相间的色泽也会勾起你无尽的食欲。“来六碗鸡蛋皮子!”,嘶哑的吆喝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原来是县上的救灾干部从仁溪沟回来了,看他们浑身泥渍又极度疲惫的样子,知道他们连续几天奔波于灾区,一定是很累很累了,“不要紧,一碗碗鸡蛋皮子下肚,疲劳和饥饿都会烟消云散的”,我在心里默默安慰他们。鸡蛋皮子,虽然做工简单,选料却很讲究,要新鲜的土鸡蛋、韭菜、上好的腿筋腊肉。汤煮,可做主食,也可为菜。切成各种小块炒腊肉,更是八仙这方水土上,一道接待上宾的好菜。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吃碗鸡蛋皮子,就是随茶便饭。但吃来吃去,还是鸡蛋皮子好吃。一碗鸡蛋皮子,满是浓浓的故乡,满是母爱的芬芳。
注:董明汉老师提供王涛老师的图片,在此一并致谢!2017/10/19 14: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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