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暖

冬之暖 文/章月珍

每到冬天，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围着铜火铳取暖烤豆的事情来。想着想着，心里就感觉暖暖的。

小时候的冬天，总觉得特别的寒冷，冷得深入骨髓。年轻人凭着血气方刚，自然不把冬天放在眼里。他们穿着很少的衣服跟冬天硬扛。而老年人身体弱，他们只好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弓着背，弯着腰，低着头，把脖子缩在领子里。把双手筒在袖子里。

最可怜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小小的身体被厚厚的衣服包裹着，动弹不得，就像机器人似得，很是难受。因为冷，我们常常会无端端地哭泣，泪流下来，挂在脸上，寒风一吹，脸上的皮肤容易开裂，那感觉很痛。

为了能让我们温暖地度过冬天 ，母亲拿出了藏了一年的铜火铳。铜火铳是我们绍兴沙地人的叫法，其他地方一般叫手炉，是用铜做成的，主要用来取暖的。那时不论贫富，铜火铳是新娘必备的嫁妆。所以每家每户都有铜火铳。它的样子憨憨的，像个大头娃娃，圆圆的脸子，大大的肚子，很是可爱。

母亲把盖打开，先在底部铺一层冷灰，接着铺一层用硬柴烧的火，再加几个像麻将子一样大小的木块，然后用手把它轻轻压实，再在上面铺一层薄薄的冷灰，最后，加上盖，就大功告成了。一团火就这样被藏在了火铳里。

母亲把火铳放在桌子上，我们三姐妹便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把 小手放在盖子上取暖，火铳的盖部打有密密麻麻的小孔。热，就源源不断的从那里散发出来。

等手捂热了，我们便掀开火铳的盖头，放几颗黄豆和蚕豆进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听见‘噼里啪啦’地响，那是豆子们在火铳里乐开了花，我们闻着豆香也乐开了花。母亲把烤熟的豆子用筷子一颗一颗从火铳里挟出来，有时豆子不小心掉在了了地上，它便会骨碌碌地打着转。我们三姐妹看着，便会争先恐后地去抢，抢到了就迅速地扔进嘴里，连同豆子上粘着的灰。

不一会儿，我们的手上脸上，还有唇上全是黑黑的印子。母亲看着我们这个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而父亲则站在一边，吸着烟，不出声地笑，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就这样，我们温暖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长大后，结婚生女。离开了父母，感觉冬天的夜很冷，冷得刺骨。记得某一年的晚上，我下班骑车回家。由于走得匆忙，竟然把围巾和手套落在了厂里。外面风很大，天空中还飘着雪，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没有围巾，我只好把脖子缩在了领子里，没有手套，我的两只手已经冻僵。

为了安全，我不敢骑车，只好艰难地推着车子前行。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是啊，谁会在这么冷的天出来呢？

我从小就怕黑怕冷，一个人走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很是恐惧和凄凉。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影向我走来。心想：难道他们也跟我一样，不得不走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吗？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丈夫和女儿。

“我们是特意来接你的！”丈夫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的车子，他推着车子往前走。

女儿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要我蹲下来，我乖乖地蹲下来。她取下自己的围巾，很认真地把它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润。

到家后，女儿放开我的手，急匆匆地往里屋走进去。不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端着一盆热水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呀？”我问。

“给你泡脚呀！”女儿笑眯眯地回答。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我脱去鞋袜，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双脚放进热水里。

泪，无声地从我的眼里涌了出来……

此时，脚是暖的，手是暖的，彼此的心也是暖的。外面，冰天雪地，而在我们简陋的小屋里却温暖如春。

冬天，不管怎样的寒冷，我都不再害怕，因为家是暖的。每当我想起这些往事，心里总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