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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情
这是朋友前天拍的黄河照片,拍摄地点是山西永济鹳雀楼附近的河段。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唐代诗人王之涣正是在这里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句。放眼这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心头被河中的激流撞击着,里面顿时生起风涌着浪,想呐喊想高歌,想把一腔不吐不快的情感一股脑抛洒进这烟波浩渺的河水之中。 黄河日夜流,久久千万载,我住黄河口,悠悠数十年。当我带着青春的热望离开故乡走向黄河之时,这条河便磅礴着我的心怀,聆听着我的诉说,那些蘸着日月星辉写就的日志已被东去的河水渐渐漂远,可是一叠厚重的记忆、黑白分明的色彩没有被河水漂走,依然萦绕在心头。 第一次走进黄河是在四十年前的一个夏日,一辆解放牌卡车载着一群青年男女,从黄海之滨来到山东东营的黄河岸边。胜利油田招工了,被贫下中农再教育了好几年的我们来了,锄头和扳手的转换有些突然,命运的改变又让人惊喜。工作单位在黄河北岸不远,当时的河上没有桥,我们在南岸急切地等待慢吞吞的渡船。 候船的时候,我打量着这条久负盛名但却初识的大河,宽阔的河面,浊黄的水流,时有小小的漩涡生成又消失,傍晚的阳光染深了河水本来的颜色。这里地势平缓,黄河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波涛汹涌,却像田野里飘着的一条被微风吹皱了的黄绸缎。看惯了大海的蓝,陌生着长河的黄,未来的生活是哪种颜色?我的心中有些茫然。 就从那天起,我便和黄河牵手了。第一次工作是和集中培训的工友们一起,去帮油田职工家属们给河滩地里种的黄豆除草,每人一把锄头两垄豆苗,上午到傍晚居然没有锄到田头。汗水落在土地中,被炽热的炎阳瞬时蒸腾。 后来,我去了钻井队,成了一名头戴铝盔走天下的钻井工人。井位跟着油层走,我随着钻塔行,那些年无论怎样东迁西移,黄河和接纳她的渤海,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左右。 钻井是一份艰苦的工作,野外作业露宿餐风。无论是风雪弥漫还是烈日当头,工人们除了平时的八小时的工作时间以外,搬家安装时经常要披星戴月,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那时候工艺落后设备简陋,所有入井的材料,成百上千吨的重晶石、水泥都需要一双双粗糙的手去搬动。那劳动强度实在是太大了,大的令今天的年轻人不敢想象。北风呼号的冬夜,零下20度的严寒,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流动的只有旷野中一群男儿身体里的血。你把所有可以御寒的衣物都套在身上,但即使是这样,依然会感到彻骨的寒冷,没办法只好把通了蒸汽的胶管一圈圈缠在身上,这才会感到有一丝暖意,才能挺直腰身握紧手中的刹把。 那一年的深秋,架在黄河边给井场供水的水泵落入河中,必须有人下水在水泵上拴上绳子才能打捞出来。当时班里工人数我年轻,还说什么呢,下水吧。于是我在腰间系好绳索,让岸上的师傅抓住后便跃身潜入已经冰冷的河水中。表面看似平静的黄河,水面下却暗流涌动,在河底根本站不稳。几次潜入才摸到水泵拴上了绳子。水泵打捞上来了,我却冻得浑身发抖,收获了一次迄今为止最严重的感冒。 石油行业出了一名人尽皆知的铁人王进喜,可那些没上过报纸电台的、和他一样的人又有多少?其实不客气地说:我和那些在黄河岸边从事石油钻井的弟兄们,个顶个都是敲一下就会叮当作响的铁骨硬汉。 “黄河之水天上来,流入大海不复回。” 我的生活在黄河边延续着,见证着河岸上春柳的婀娜和布满河面层叠的冬凌。因为有了身边这条河,艰苦的工作不再显得那样枯燥。工余饭后,我可以在河滩上的树林和田埂上漫步,看长河落日,听夏蝉唱歌,在黄河入海冲积成的那片新生的海滩上踩着泥泞,看渔人耕耘大海,捕鱼捉蟹,间或会坐上渡船,到对岸村庄的集市上用微薄的收入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正是在这个村庄的高音喇叭里,我第一次听到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这首激越感人的歌声,也是在这个村庄里,炎热的夏夜,我和工友们吃着廉价的冰棍,看了一场名叫《奇普里安·波隆贝斯库》的罗马尼亚电影。很多年过去了,那条破旧的渡船是否还在?那只挂在电线杆上的喇叭是否还在唱歌?这些我已经无从知晓了,我只知道黄河水还在不知疲倦的向大海走着,寒来暑往,日夜兼程。 我会老去,但黄河不会停下匆匆的脚步。今夜,我在被她怀吻了四十年的地方执笔,亲近着这条陪伴我走过半生的大河。 你奔流不息的河水, 带走了我青春的光阴。 给我留下 一脸藏满故事的皱纹 与你相伴许久,不愿离去。 就让我站立成一棵青杨吧, 守望你的浩淼, 把风雨蚀过的叶脉当做心情, 用夕阳烫一壶热酒, 与你对饮。
(感谢摄影的朋友)
文/蓝天翔鸢 写于2015年2月27日2020/10/8 20: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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