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又开,安之若素

从冬月开始，用清水粪浇过的报春花，花蕾窜出叶来。就在那挨墙的老梨树上，老猫带着小猫学爬树，从树上跳到房，从房上跳到树。麻雀就在地上跳来跳去，觅着可食的东西。

立春一到，天空中就隐隐约约有燕音。一个正月，红红火火的小灯笼挂满花枝，梨树下，一地腊梅花。一棵腊梅依附在梨树旁好多年了，有些枝条顺着梨树往上攀，和梨枝相交在墙头瓦上。梅花香时，梨枝沉睡，一点阳光过来，蜜蜂寻着馨甜采蜜。正月里的太阳热烈多了，真是春天到了，报春花也开始热烈起来。来看花的也不少，一个冬天下来，确实也没有啥花开的，去年夏天粘的这些小苗，到了冬天一阵疯长，真如其名，赶着来报春。

有些看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不好说，拿出镰刀和塑料袋，挖了几棵装上，交到他们手里，笑脸上憧憬着和这院里花开得一样。还有一个说新媳妇他们娘家要来人，要我载好的，说腊月来要过，没有给，因为种花人不在，只是给了他旁边的小苗，主人一再说，不是我种的，她辛辛苦苦种的，我不会给她随便送人，他指那盆涨势最好的，没有给，匀了一盆两颗的，一棵粉红，一棵深紫，土球也大，他说我的花大棵而且很嫩，以后开的花才多。

那还用说，一点化肥没有用，挑了好几次清水粪，浇菜浇花一起。有人送来不用的桶啊盆啊，那太阳下放纵开放迎春花，直叫人啧啧称好，取了一盆，给人家送过去，哎，把人家高兴得不停地道谢。中午正煮饭，有人使劲喊我，嘟嘟啷啷还在说啥，出去没有人了，一口缸放在院里。

没人时，邻家猫和着我的猫，起码四只，就在花间上窜下跳，疯得不亦乐乎，有时弄倒我的花，撵出门去，又从墙上跳过来。还有第一次来的，问我这啥花，咋像桃花，在午后太阳里，蜜蜂在密密匝匝的花间和着风摇动花枝，满院看去真有点灼灼之华。花掩着嫩得滴绿的筒蒿，倒是她中意的晚饭菜，掐了一大把，剩下的可有两大把。

就这样正月的太阳里，热热烈烈报春花弄得满世界都是花都是她。二月里，一下雨，就停不下来，冷得老树枝直发抖，木芽风吹过，露出包裹着花苞的尖儿 。院里来的人少了，燕子开始衔泥修巢。有一个晴好的早晨，巡着燕子叫声望去，晨光在梨树枝上发亮，花谷朵如手指一样伸开，小灰雀在枝间窜跃，那麻猫就在树下仰头注视，尾巴摇动，稀里哗啦爬上去，早没有雀儿了，哇啦哇啦跳到房上晒太阳。

几天太阳下来，每天打扫好多花萼，馄黄黄的太阳里，蜜蜂嗡咙嗡咙在树上。是时候了，梨花白得耀眼，可以静下来种荷藕了。搭梯上房，站在房上，凝望对面的梨树，如批着青纱的姑娘，从头到脚那么馨素。翻泥盆，选种藕，累了，停下来，看看层层叠叠满树的梨花，粉红的花蕊，被蜜蜂拨弄，有白蝶，就在枝间穿梭，一刻也没有到过下面院里的花那。那猫就在花下那块瓦上，时不时翻下身，一直不离开。

两天，种好了荷藕。又雨个不停，每个早晨，一地的梨花雨。那天我不在奔忙，满台的梨花浸在水里。树已成荫，院里静悄悄，那猫和我挤凳。这棵老梨树三十多年了，以前陪着的残垣断壁早已成基，没有人提议过砍树。每年就等着满树的花，许只有一个人能陪着花开，那，以后就我吧，安下心来，和老梨树一起守院，抬头向上看，那素梨花又开放，如雪一样飘飞，融入土地，花落成荫，又是一个春夏，坐下来，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