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印象

    父亲过世的时候,我才十三岁。从我出生父亲就在外工作,回家的时间是有数的。女孩子记忆中永远是过年时候父亲带回来的红格子布料,红色带黑点子的灯芯绒窝帮鞋,还有就是印着仙鹤的紫色小手绢,文具盒,格子本……

    想起来父亲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我是他的老生女,小时候头疼脑热,只要父亲在,他总会拿了茶碗水壶,盘腿坐在我跟前,茶碗中放一小勺白糖,然后哄着我喝水。更小时候记得他嘴里是民谣:东风凉,西风凉,小孩喝了长成大绵羊。大一点的时候民谣换成了故事,父亲讲的唐僧出生敲木锣寻母,那离奇的传说至今难以忘怀。民谣和故事就着白糖水淌进了我的心里,在那偏僻的小山村,几家孩子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

    父亲的规矩永远在不经意的轻言慢语中。从小我就知道女孩子什么时候见外人都不能躺起卧下,家中有客人来,要双手把饭菜捧上,吃饭时眼睛不能瞅着戚人的饭碗……

    虽然自己是老生生,小时候活儿可没少干,父亲的话就在耳边放着。每天放学后须做了营生才能出去玩。那天和一个儿时玩伴闲聊,她都能记得每天到我家都会等我和好泥扫了院才能去玩。那时和泥简直是我的噩梦,力气小,烧土和煤倒得多了,翻都翻不动。十来岁时我就开始了挑水,那两半桶子的水,还有南塄埂底到家的路摇晃了我的少年。

    过年时父亲是大厨,我们就是帮手。菜窖里的萝卜白菜担回来洗干净,放置在指定的筐里篮里,擦丝切块都要有规矩。包饺子和面时要一点一点加水,一边加水一边拌面,不能大水往上浇那是懒人做法,还有就是要好好揉面,抱大的孩子揉到的面,不然做出来的东西口感不好。

    父亲的慈祥善良都在他的原则中。记忆中,堂叔伯大爷就和我们一起过。大爷是个可怜人,娶过妻生过子但都早逝。那年哥哥另家单过,父亲和大爷做了商量,为他后半辈子计让他和哥哥家一锅吃饭。父亲说如果他在一切好说,如果他不在大爷老了的时候好有个依靠照料。当时还悄悄给了大爷一个存折,递到手中的时候父亲是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养老用的,不济之时才能拿出。后来真的是父亲走在了大爷前面,父亲去世的时候是六十五岁。

    姐姐在村里动弹时和姐夫有了情愫,听说父亲当时是不愿意的。姐夫当兵从村里走的时候,姐姐想要去送,父亲给姐姐说的是——自己要拿好主意,觉得愿意,能成,就去送;要是犹豫就不去送。

    后来姐姐又大了一些,接了父亲的班,也许是忙也许是情感上的波动她就不多回姐夫的信了,这时给姐夫一封封去信吃定心丸的是父亲。没成亲时姐夫部队上回来探亲,父亲念及他孤身一人都要让我喊他来家吃饭。姐姐婚嫁的时候想要一块手表,姐夫拿不出,是父亲悄悄寄了60元钱去才解了姐夫的困。

    十三年有数的时间里父亲的印象浅浅点点,后来这点点滴滴还是串成了线,跟着父亲的笑容,跟着父亲的慈爱埋进了我的心中。父爱如山,累的时候难的时候我们都会停靠山前;父爱似水,柔和澄澈,细流涓涓。有了这般浸润滋养,也才有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2020/6/21 10: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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