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买车

    五爷围了小轿车转了一圈，对闯儿说:“这车漂亮，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

    “你那来这么多的钱？”

    “这些年在个大老板手里承包了点小工程，赚了些钱，就买了车。”

    五爷问闯儿这次回来还回不回去，闯儿说不回去了，这次在村里办民宿，搞乡村旅游。闯儿把五爷的电瓶车暂存在养老院，让五爷坐进小车。一路上，爷孙俩聊得很热乎。

    闯儿对五爷说:“我爸，大伯他们不是不愿意接你进城养老，只是你闲不住喜欢出门找人唠叨，城里车多，怕你被车撞到。”

    “说的也是。我性子喜热闹，在家闲不住。”

    “爷爷，我这次回乡创业，再也不走了，搞民宿，带动其他村民致富。到那时，我爸，大伯，叔叔们也会回村的，我们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在家独守寂寞了。”

    “好，好……”五爷点着头说，热泪盈眶。

      五爷打了盆水，把一块布块儿浸到水里，然后拿出来拧去水滴，擦拭着他那辆骑了很多年的破烂电瓶车。他擦得很仔细，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老伙计，委屈你了，我今儿添点钱，再把你贴出去，换辆新车。”

    蜷在门边看门的狗儿阿黑听见了，以为五爷在夸它，爬起来摇头摆尾地用头亲昵地蹭着五爷的裤腿，嘴里呜呜地叫着，好象在对五爷说：“主人，你夸我啦？”

    “汪……汪汪。”五爷踢了阿黑一脚说：“谁夸你了。每天给你吃的，你就知道蜷在门边看个门儿，那有它实用，骑着它去买菜买药……”

    阿黑委屈地夹着尾巴跑远了。是的，五爷曾喜欢过阿黑。那些年，儿子们都去外地打工了，挣了钱又在县城买了房，住在城里，把他扔在乡下老屋。他觉得很寂寞，看见一只小狗儿很可爱，于是把它捡回来养了。他待它如亲生儿子一样待它，但后来他想，养着这么一条狗，那有买辆电瓶车实用呢？

    五爷擦完好车，从橱柜里拿出双响爆竹劈里啪啦地放了起来，顿时屋前迷漫一片硝烟。他又跪地朝天拜了几下，以示往后骑车平安无事。做完这一切，他骑着车向县城出发了。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感觉车下的柏油路平坦了许多，路边的树更绿，河水更清了。

    到了县城，他把车停在一家电瓶车专卖店前，进到店里对一个年轻人说：“老板，我把旧电瓶车骑来给你，添个二千四百块，买辆新车。”

    “不卖。”年轻人说。

    “怎么不卖，几天前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五爷吃惊地说。

     “你多大了，八十多了吧？骑车安全吗？”

    “嗯，嗯，差不多。可是，你看我这身子骨，不挺硬朗的嘛。”五爷挺直腰杆，拍拍胸脯说。

    “不卖就是不卖。”年轻人说。

    扑嗵一声，五爷给年轻人跪了下来，求年轻人卖一辆车给他。年轻人吃惊了，来牵五爷起来说：“你起来，你这么大年纪了给我下跪，想我天打雷劈呀。”

    五爷就是不起来，五爷讲起了自己一人住在乡下，几个儿子都进城买房住了，把他扔在乡下，上街买粮买油买菜要走好几里路等诸多不便。走路来去累得精疲力尽，毕竟是老人了，而骑车控制好方向与剎车轻松多了，不用气力。

五爷说得可怜巴巴的，年轻人顿时同情起他来。年轻人同意卖一辆新车给五爷，但要五爷写一张保证书给他，须按上手印，以示今后发生交通事故他的儿子们不要来找他麻烦。五爷都一一照做了。年轻人也就卖了一辆新车给五爷。

    五爷骑着崭新的电瓶车甭提有多高兴了，一路唱着黄梅小调回家。

    第二天晚上，五爷的手机响了，五爷接了。

    “爸，你又买电瓶车了？”是老大打来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五爷说。

    “在城里我遇见好事佬老张了，他告诉我的。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买车，万一摔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小心点。”

    “你老是说不会，你看你摔了多少次了，万一那一天被车撞了叫我做儿子的怎么向世人交待，说我们不关心你。”

    是啊，五爷想了。自己不知摔了多少次响了。有一天，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好在身无危险，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住在乡下生活，虽然说退休了有工资，有钱没人有什么用呢？但米菜，油盐总要去买吧？这么大岁数了，真摔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怕，人老了，总是要死的，死了就死了，只要不拖累你们，我也甘心情愿，值，他想。

    “嘟嘟……”五爷的手机响了，五爷接了，是老二打来的：“爸，你又买车了，你也不替我们想想，万一那天被车压了，你不是在给我们添麻烦嘛。”

    接着，在城里买了房的老三，老四，老五也打来了电话，数落五爷的不是，真不该买车。

    五爷呆坐在屋前，回想到以前。以前，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的孩子在上小学时，都是五爷骑着电瓶车送他们去五里路地的镇上小学上学。每天早晚各一趟，长年累月，那怕日晒，风吹，雨打，他一天也没

落下。后来，他们的孩子们上中学，大学，工作了远走高飞了，他就把他五爷一个人放在乡下老家了。

    五爷想，村里象他这么大岁数的老人都在享受天伦之乐了，老人有一个儿子的，由一个儿子赡养，有多个儿子的，由多个儿子轮流赡养。可是自己呢？养儿无用啊。

    “苦命啊！”五爷望着他心爱的电瓶车叹道。

但有个心事扰乱了他的心思，真万一出了事，岂不给儿子们蒙羞，他想到养老院问问看，看进养老院收不收。

    他骑着车向养老院慢慢驶去，见了院长，向院长申请进养老院养老。院长说他不附合条件，须是孤寡老人。五爷说愿附费，院长也没答应。

    五爷失望了，出了院门口，他正要跨上车骑着车回家，路上有一辆小轿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小车里钻出来一个青年人，对他喊了一声:“爷爷，请上车。”

    五爷怔怔地瞧了一会青年人说:“闯儿。你去哪儿了，那些年怎么不回家，电话也不打一个，你爸妈担心死你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爷爷，一个大活人在外有手有脚怎么死得了，只是那几年在外闯事业失败，情绪低落而已。”闯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