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微凉里

十月中旬了，气温降得很快。

早起落了雨，淅淅沥沥，怕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雨了。昨夜睡得沉，是刮了秋风，黄叶飘进院子。站在窗前，披了厚衣，心里浮现一幅画面：秋叶飘零的寺院里，一位僧人握着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扫着落叶。我想这位僧人扫着落叶的同时，是否也在清扫着内心的一些芜杂？

走出门，走进微凉里。

菜园里春天种的蔬菜，已经拔掉，现出黝黑的土地，许多的日子又被橡皮擦掉了。只是篱笆上还有几株牵牛花静静地开着，更多的已经结了籽实。果实有的炸开，细小的种子落在地上。院墙边上有几棵蒿草，长得比人高，把它们细小的褐色种子捻在掌心，有淡淡的草木香气。

南面的大地上，只几天功夫玉米黄熟，玉米棒的包叶渐渐打开，露出一小节金黄。葵花的叶子早已枯萎，葵花头显得硕大沉实。几个农人在迎风扬场，脚下是一堆红小豆。近处有几个人拎着塑料桶，在给树木涂白。

我两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人静静走着，不断飘落的杨树叶子，落在肩上头上。

屋里凉沁沁的，锅炉还没有烧，空调也没有开，微凉的感觉确是好。

就像这日渐简约疏朗的秋天，人到了一定年龄，是喜欢这种清凉的。三十岁应该做什么，四十岁又该谋划什么，到了五十岁是否该活活自己的另一个侧面，自己是否该翻个身，换一个姿势。其实，很多内心的图景就像四季的变化是很自然的。该来的会来，要走的也是留不住的。

这几年越发的不爱热闹，也不爱和生疏的人在一起。人杂的应酬，能推的就推了，一桌的山雀叽叽喳喳，最后不知所云。所谓的对错，所谓的情仇，所谓的名利，都放下了，再不去争辩，再不去记恨，更不去苦心追求。一个旧鸟笼在光阴里是散了，鸟也再飞不到哪去。

读书，也只选清淡的，一粥一茶合自己的胃口。

喜欢散淡质朴的文字，滋味里有余香。鲜衣怒马和迎来送往已经离我远了，朋友有微词也不去解释，由他们去吧。我想：一株草一样的有四季，一样的不缺少叶子花朵和果实。最喜欢一个人在田野上走走，在无限的微凉里，看草木看云朵看苍天。

就像那位僧人，静静地扫净院子，也清扫内心的芜杂，安静地等着一场雪落。

傍晚，倚在床头读汪曾祺的《葡萄月令》。他说：冬天下大雪，我们什么也不做。

一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