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川藏兵车行(二)

    我艰难的从雪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四肢,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只是虚惊一场。前面传来声狗叫,顺着狗叫声看过去,见前方二十米外有一幢石屋。我正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一户人家,却发现石屋的房门旁插着柏枝。在藏区,谁家的门旁插着柏枝挂着红布或者也是燃起一堆火,表示这户人家家中有产妇或者是病人,忌讳他人进入。

    我正失望时,从屋里走出一位老人,他一见到我脸上顿露惶恐之色(估计是没看见我的脚印,以为仙人下凡),磕着长头向我跪拜而来,我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说:“老爹,快请起来,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折我寿呢。”老人问我从哪里来?我说:“我是从上面下来的,我的车坏了被困在山上了,我们现在没有粮食吃了,您能卖点粮食给我吗?”

    老人喃喃道:“从上面下来的……跟你一起的是否还有个女人?”我说:“是呀,老爹…您怎么知道?”老人说:“这就对了。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格萨尔王(格萨尔是古西藏岭国的国王,传说他打败了天下所有的妖魔鬼怪。)和王妃一起经过业拉山,他的马忽然病了被困在山中,及需我的帮助。”

    我说:“后来怎么样?”老爹说:“后来…后来你就来了。年轻人,你是我家的贵客呀。”老人的女儿端来了酥油茶,我接过碗用右手食指蘸着酥油向外弹了三下才开始喝茶。一会老人的儿子抱着一个婴儿出来,要我给取个名字。我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老人的儿子说:“是女孩儿。”我说:“就叫格桑娜姆吧。”

    扛着老爹送我的一袋青稞面,我又回到山崖上,沿来时的脚印向回走。在高原上就是徒步行走也等于内地负重三十公斤,何况现在还是负重爬坡,只得走一会又停下来歇一会。歇过几次后我知道就快到了,转过一个弯我就看见舒婷在汽车前铲雪,一边铲一边焦急的四处张望,当她看见我时激动的大喊我的名字,并向我奔跑过来,前面的积雪太厚,她跑两步就摔倒了,爬起来仍然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

    在雪山上,叫喊声会引发雪崩。我刚要提醒她别喊,这时我发现雪崩真的发生了,只见一排白色的波浪从山顶直泻而下,我心中一惊,扔下青稞面就向舒婷冲去,抱着她原地卧倒,还没来得及爬到车下去雪崩就已袭到,将我和舒婷埋在了下面。

    未完待续……从成都出发后的第十天,车队从邦达开出向八宿挺进,在翻越业拉山时,我们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我驾驶着汽车沿着两条雪槽艰难的爬上了业拉山口,休息一会后我们挂上防滑铁链(雪地有暗冰,车轮上挂链条可防滑)开始下山。往下行驶十几公里,汽车忽然出了故障。我迎着刺骨的寒风,把一张棕垫铺在底盘下,穿上皮大衣就钻了下去。高原上空气稀薄,含氧量极低,拆几颗螺钉就让人直喘粗气。舒婷听说以前曾有人在雪地上修车,躺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因此不敢大意,也穿上皮大衣下来给我递工具,冷了就在原地跺跺脚活动活动。

    我就这样修一会歇一会,直到车队过完我才将车修好。我估计在天黑前能赶到八宿的白马兵站,但是,当我从底盘下爬出来时,才发觉自己的双脚已经冻僵,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舒婷赶紧把我扶上了车,她脱下皮大衣裹住我的双脚,过一会才小心的为我脱下鞋袜,然后穿上皮大衣,把我的脚抱在怀里暖着。我说:“舒婷,你真好!”舒婷说:“你把眼睛闭上,不准说话!”

    临近傍晚,我的双脚才暖和起来,这时却下起了雪。舒婷说:“山风,天就要黑了,咱们还是赶路吧。”于是我驾驶着汽车又上路了。

    雪越下越大,先似梨花飘零,再如天鹅折羽,狂风呼啸,卷着滚滚雪潮向车头奔涌而来,打开汽车的大灯也照不了多远,只得停在一处断崖下。舒婷问:“山风,怎么不走了?”我说:“雪太大,能见度只有几米,下山太危险……”舒婷问:“那我们怎么办?”我说:“没办法,只能占山为王了。”此时,我多么希望后面能来一两辆车,这样我们就不会太无助,但是没有,掉在我后面的全都是故障车,说不定有的还被困在山顶呢。

    走不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刚上车厢躺下,忽觉有什么扯了我一来,马上意识到是舒婷在报警,衣服都没穿,披上大衣就跳了下去,问舒婷怎么了?舒婷推开车门说:“山风,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害怕,你下来休息好吗?”我到车厢穿好衣服下来,陪舒婷坐在驾驶室里,见舒婷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就问:“你怎么了,很冷吗?”

    舒婷摇摇头说:“不冷,我是害怕,外面的风声好吓人,就象有一群妖魔鬼怪把我们包围了一样!”我说:“别怕,有我呢,就算真的有一群妖魔鬼怪我也能应付。”舒婷说:“你就吹吧,说不定你一个人在车厢里也吓得发抖呢。”我说:“那你摸摸我的手看抖不抖?”舒婷真的来握我的手,我假装不停的抖却被她识破了,她哈哈笑着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恐惧。

    早上醒来,见积雪把汽车的挡风玻璃都盖住了,下车一看,才发现整座山都被雪埋葬了,公路上的两条雪槽不见了,都分不清哪里是路了,积雪差点就到东风大货车保险杠的高度了,大雪还在不停的下。

    大雪封山了!

    出发以来,舒婷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厚的雪异常的兴奋,仿佛回到了她的家乡东北,一时竟忘记了大雪封山给我们带来的严重后果,她拿着相机出来拍照,按了几次快门都没反应。我说:“别按了。温度太低,全自动相机就会失灵,你用我这台半自动的吧。”说着把我的“海鸥”相机递给她。

    大雪封山后的第一天,我们还能用温开水泡方便面吃;第二天,我们连凉开水都没得喝了,实在口渴就在嘴里含一小片雪,等雪融化变暖后再吞下去。我对舒婷说:“千万别吃太多,如果大把的吞雪,会引起急性咽炎和胃炎。”第三天,天终于晴了,但我们的粮食却已告急。我把仅有的两袋方便面全部留下,写张纸条放在挡风玻璃前,趁舒婷还未醒来,轻轻关上车门就出去找粮了。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才有粮食呢?当然是有人的地方。我记得往回走约十公里处有一个道班,去那里取两个人的粮食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距离太远;若往前走,前方约五公里处有一个藏族村庄,那里不仅近很多,而且目标大容易寻找。于是,我踏着没膝的积雪向山下走去,但是走了五公里多还没看见那个村庄。我知道我迷路了。我站在山崖上辨别方向,身后忽然刮来一股劲风,我没能站稳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落在下面的雪地里,全身象散了架一样难受。

    2011/3/11 19: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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