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乡

文字/鄢宝

他说，想念八千里外的冬天，还有冬天里皑皑的白。想那一树一树的雪，一城一城掠过，然后，一步步行至远方……

他对我说起家乡的时候是三月，三月的北方依旧天寒色青桑，大雪纷纷，似花落。他说，他居住在南方的那座城市，彼时春风迎面一扑，已是词浓诗艳，处处生机，无限青葱，无限绚烂。

他说，其实那里的每一个季节，除了温度有别，其它的都差不多，不同的是，每过一段时间，时令换了个称呼而已。他又说，北方就不一样了，四季交替分明，如同人的心情，高兴时可奔放、可热烈，沉静时可夜阑卧听风吹雨、可晓看天色暮看云。

我想，想家的人一定都是孤独的。心里深藏着不轻易示人的温暖和柔情，眼里却是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苍凉。有时一梦沉疴，醒来的一瞬间，还依稀都是梦里寄宿的场面。或许，离开家乡越久的人，这种沉湎的情怀越无法自拔。只是，纵然旧址犹在，一腔深情未改，却都做了往事，一朵雪花，也要在梦里才能碰面。

我不太记得他是哪个季节离开这里的了，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只觉当时他走得仓促，我还没想好该和他说几句客套话，还是如众人纷纭般去告个别，他已风尘仆仆，将自己交付在越山淌水的路上。

许多事看似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就像他的毅然离去，很多人至今不能理解，闲谈之中也有人会说起此事，多有惋惜，也有不平。我却认为，有些人生来就是心怀天下的，如果激情和梦想需要跋山涉水去实现，从容离去远比将冲天的抱负走成一盘死棋要睿智。

后来，我也问过他想不想家，他不答，只说你要好好写字。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内心的暗潮如何波涛汹涌，我想不论怎样都是我难以用文字悉数表达的。

我们谈论的话题多年未变，这里的乡土人情，这里的风云变幻……只是，有些东西，用破一生心，终是回不去了。我不知道，每逢怀乡之情暗袭时，他心里该是怎样一种痛。

忽觉得，与离家太久的人谈起家乡太过沉重，而相比于我写了多年的风花雪月，此刻，在乡情面前又是多么不堪一提。

有些旧地终成往事，此生，亦不知是否还有重游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