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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乖
多少年过去了,没有到这儿来。出公社门囗左拐,走不到十米,是一段长斜坡,向下直接延伸到毗河岸边,当时河上没有桥,有几艘用浮桥木板串接的乌篷船泊在此处,若从空中看,它们像是蜿蜒的毗河水上别着的一个发卡。河对岸的赖氏两兄弟带着自家老小在乌蓬船上过日子,每到饭点,这里就有炊烟升起,小孩儿打闹声,女人浆洗声,男人抽着叶子烟沉闷话家常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遇上丰水期,兄弟二人则轮番摆渡,迎送着两岸人们。 坡上住着一家人,姓康,男主人在正街上开了一个修车铺,女人不忙家务时会帮着打打下手,耳濡目染的简单的修理也能上手。他们有两个儿子,大的跟我姐同岁,小的比我小一岁。那时候,康爷爷和康婆婆还在,正街上不远不近地住着他们的大儿和小儿,坡上那家是老二,两老还有个女儿在公社上班,名叫翠翠。康爷爷瘦高,皮肤偏黑,眼睛圆而有神,给人感觉沉默寡言,当然,我们那时就是点大的小屁孩儿,和我们没话说也正常。康婆婆肤白微胖,头发黑灰着铰得齐崭崭的,梳得顺顺的,到了耳朵上方用黑色钢夹子夹了,一丝不苟,右手掌总穿着一串盘得发黄的木珠,没事就用右手大拇指刨着转呀转,口中也许还念来着。康婆婆眼睛特近视,有时我们就站她面前喊她,她也眯着眼凑近来看:“哦,乖。”八十年代的康家渡没有专门的菜市场,每到逢场天,人们就不约而同地从斜坡向河岸边辐射开来摆摊摊。我妈买菜时总爱拽上我,在坡顶看,真是人头攒动,热闹得很,每个人说着比划着像极了正在做布朗运动的分子。一旦下了坡,在拥挤的人群里,我就只看得到他们腰以下的位置了,如果好奇他们的长相,必须仰望。因为小时候我又瘦又矮,卖菜的人总会打趣:秦老师,你看你长得那么泡绍,你女咋那么瘦哦,你克扣她嗦?我妈就笑着说,她是这体型,吃了不长。其实我妈做饭很拿手,我吃得挺香也吃得不少,就是不着肉,怪谁呢。老听到这样的话,我难免也烦,像是我有什么人们不可知的病一样。妈妈牵着我的手,小小的我刮过裹着灰布黑布黄布的大腿林立的裤群,沿着河岸包着小学操场的围墙外走一大圈,回到我们在小学教师宿舍一楼的一居室的家,妈妈就开始忙活午饭了。2020/3/9 10: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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