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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忙完了,三天过去了,多少跪也都跪了。老公是长子,除了繁琐的仪式跪拜,他还要给所有宾客磕头回礼,我是长媳,但我还好只需给女宾回礼,有时候要到路上迎接娘家那边的女宾,得跪在路上等待宾客戴好孝才可以起来,比起老公我要轻松得多。

    感觉这三天里老公磕了有几千个头了吧,最后一天他说膝盖疼跪不下去了,给他找了护膝戴上,多少总能起点作用的,心疼他可也帮不了他什么。跪在堂屋的我居高临下正好看着门外的他,起来跪下起来跪下反反复复,跪一遍又一遍,哭一场又一场,有时候还要到马路上去跪去哭,天寒地冻的,真是辛苦呢。论一个长子的重要性,在这里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哈。

    来到这儿,感冒,拉肚子,日夜咳嗽,咳得头疼。但是还好,没有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夜里冻得哭。因为有电热毯,有电暖气,房屋封闭也比以前好了,堂屋装了暖气,但是屋子太大了,根本不暖。穿了羽绒裤,穿了婆婆的羽绒服,像极了村妇的样子,就这样夜里爬进被窝脚还是冰冰凉的,还是会冷,好半天暖不过来。

    冻了一整天的脸,每天晚上洗漱完脸颊都是烫烫的。尽管日间气温已经零上几度了,田里麦苗也都碧绿碧绿的,偶尔飘点小雪花比起呼伦贝尔的气温那也是暖和极了的,但我还是觉得冷,也或许是我没有归属感吧,总不能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总是暖不起来。

    那日公公下葬,站在田埂上,远远的看着男人们围着墓地白花花跪成一片,瞬间眼泪就止不住了刷刷刷的流,突然意识到那也将是我要去的地方,生前我再怎么疏远这里,死后也终究要回到一起。脑子里生生的冒出一句话:“我错了。”心里一阵绞痛,眼泪流得更甚了。田埂上,风呼呼的,就那样站着,直直的看着墓地的方向,任风吹任由着眼泪流淌,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头晕晕的什么都看不清了,那一刻,只那一句话,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一个人在田埂上走,没有目的的走,心里冷清,身上更冷了。想找个可以说话的人说说,没有主题的就只是想说说,可是不知道可以找谁,最后还是发给了玲。从小到大,两个人互为垃圾桶了那么些年,打打闹闹分分合合了那么些年,到最后也还是只有她。

    可是她好惊讶,她奇怪我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奇怪生活究竟是怎样蹂躏了我,她奇怪我怎么会有了如此重的泥土气息,她奇怪我怎么就有了入祖坟的想法,她说这绝对不是我能说出的话,她说过去的那个我不见了,她说我身上少了个性少了戾气,眼神也比从前柔和了,她说我被环境同化了,她说我居然开始随大流,这太不像我了……

    是,她说了好多,总之就是我变了,不是多年前她认识的我了。我受了惊吓,一时有点懵,我狡辩着,我狡辩着却突然发现我也找不到我自己了,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孰对孰错?

    转瞬我就笑了,仔细想来,我该为自己庆贺的,因为我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也不再拿自己的角度去衡量这个世界了衡量其他人,世间一切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你的,我的,他的,你我他不过都是各自演着自己内心里的小戏码罢了,我也只不过是看得多演得少了而已,破除了角度,一切就都对了,看什么都是对的,哪还有什么你我他,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哪有什么对错呢……

    个性是什么?个性只能说明我执深重,过去的我太执拗了,以至于诸多遗憾,我被执念深埋了,密不透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个意识,意识里只有我自己。如今我醒了,正在爬出那深渊,我是努力着的,我为我的努力欣喜,哪怕你不再认识我哪怕你离我越来越远……

    田埂上更冷了。又开始剧烈咳嗽。黑天白夜。老公上蹿下跳,又是买药又是买梨又是买甘蔗,分分钟跟着屁股后头让我吃,拒绝吃药,拒绝一切可以快速终止咳嗽的方法,我不急,我需要一个出口,放出我自己,让我自自然然,自由自在的,用我自己的力量跳出去!
    2019/2/3 8: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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