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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花月不曾闲
花月不曾闲
白音格力 =1=我曾想做一个扫画人。林风眠在西湖边居住时,二楼是他的画室,他常通宵创作,然后取一两幅满意之作,其余废弃一地,第二天早上由佣人扫走。一直觉得,那些被扫走的画,太可惜,即使不完美;也一直在各种资料里找寻,那些扫走的画的消息,苦苦无果,多年困扰于心,恨不得,我便是那扫画人。直待时日如风,从脸上吹过,也随了一场雨落,终无痕迹,渐渐对耿耿于怀的事,不再纠结。是的,如今想来,扫就扫了,那些画就像落花,开在好时节,即使不被人赏,但曾与清风,与明月,旖旎相依,就足够了。再随风落,每一瓣花都开过思念的消息,不被人知,也无需人知,到最后“思君若风影,来去不曾停”。人一生,一生中的爱,大多是未完成的画,已凋落的花,热过一回,凉过一回,甜过一回,苦过一回,喜过一回,悲过一回,因不曾闲,不曾停,也就无悔了。=2= 台湾作家张晓风在20多年前曾写过一篇《也是水湄》的散文,记叙某个春夜,当“丈夫和孩子都睡了,碗筷睡了,家具睡了,满墙的书睡了,好像大家都认了命”时,她却有些不甘,说:“所有的女人仍然有一件羽衣,锁在箱底,她并不要羽化而去;她只要在启箱检点之际,相信自己曾是有羽的,那就够了。”因为有这件羽衣,所以,在那个深夜里,她坐在那里,感觉到山在,水在,感觉到花在,月在。然后“系舟水湄”,心便饱满如花开,澄澈如月色。她欣喜地写道:“只要有一点情意,我是可以把车声宠成水响,把公寓爱成山色的”。平庸的日子,你看花看月,花在,月在,你在花与月里也看到自己,这也是爱自己的一种方式,一种情意。试着多爱爱自己吧!人都是这样,一路爱着,一路痛着,一路不舍着,一路成长着;最终一路看淡了,一路怀念着,一路把日子过得平凡。所以多爱爱自己,平凡日子里的你,才会有自己的不平凡。=3= 有一天,走过一个橱窗,看见几件白衣白裙,禁不住停步。白衣清亮,让眼睛顿时流起小溪水。我站在一件件白衣前,浑身打了个激灵。突然觉得,人真的应该好好爱一回,真应该放开一切恩怨,抛开一切自私贪念,只简单地,不计得失,不管悲喜,甚至可以不声张不热烈地在心底,好好地,洁净地,爱一回。因为——其实我还能穿几回白衣,在你带来你的烟火之前。所以,多希望,曾经的岁月里,我是你一件不曾舍弃的白衣。穿时,它在变旧;不穿时,挂在墙上衣柜里,它依然在变旧,又旧又美好。这样,当我在岁月里,在你的记忆里,依然可以悄然绽放,白如干净的花,白如皎洁的月。一生不曾闲,如花开在你的眼睛里,如月挂在你的窗前。=4= 纳兰在《生查子》中写“散帙坐凝尘,吹气幽兰并”,散帙指打开的书本,代指读书。这一“散”字,透着悠闲与宁静的气息。闲闲散散,情思幽幽,它是一个人的心神风姿。这样的好时光,相伴纳兰的自是好书好茶,好香好人。“茶名龙凤团,香字鸳鸯饼”,两个人一起读书,品茶,熏香,品的是龙凤团,熏的是鸳鸯饼,其乐融融。我觉得,人生怀想,若止于初见,那感情一定是淡而薄凉的。所以我非常喜欢纳兰这首情意棉绵的早期作品,特别是最后一句“花月不曾闲,莫放相思醒”,真是好。花月不曾闲,写尽哀艳之词,回到人生之初,赏花看月,情意绵长。走到哪里,行在何时,都不再觉得空枝孤窗伤人心怀。因为,花月不曾闲,总有一个人可以想念。是的,有一个人可想可念,想起时不哀不伤,念起时不惊不扰,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青春美文》2014年第10期专栏 画/孔小瑜)2014/10/11 10: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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