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中闲语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几个奶奶级别的老美女，都会组织一支插秧的队伍，活跃在离家四五百米的稻田里，每日里早出晚归，倒也不亦说乎。

插秧的活计，拖泥带水脏兮兮，弯腰屈膝头低低。长时间的持续弯腰一般人坚持不住，就是我的这几位老搭档，也都是用小月饼（去痛片）来辅助的，每个上午都会歇上一会，吃点干粮，填填肚子。每次都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主家着忙，秧苗早一时进地早一时扎根生长，而我们着急是干完这份活计，便去下一片地里淘金。

手里拿着秧苗，脚丫子裹在软底靴子里。闲下来的就是这张嘴了，七八个人，你一句她一句，东家长西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说到逗乐时，便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也没觉得有多累，时间便就被我们粗糙的手指一秒秒飞快的插进了泥土里。

队伍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家伙，是属小龙的 ，别看岁数最大，干起活来却是没的挑，既快又好，用她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为干活而生的。十五岁下田干活，直到现在，用句文词来形容大概就是老当益壮吧。

她说自己没上过学，只会勉强写上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吧，那个年代女孩不吃香，况且她又是家中的长女，饭都吃不饱还上的哪门子学呀！家里盼男孩就给她起了个非常直白的小名——换兄子。大概是名字的作用，她家这一换，真的换来了四个兄弟。

我们插秧的稻田就在水库的下游，一抬头就能看见水库大坝上的行人，过往的熟人也经常地和我们打招呼喊上几句。那日，看见南屯的村长媳妇，站在坝上向我们张望，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给她家插秧时，她还健康得很，而此时非彼，她已经在医院做了三次化疗了，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佝偻消瘦的身形，似乎都在诉说着她正在承受的煎熬——肺癌中期，预示着一个生命又要走到终点。

癌症，在那个时刻，成了我们这几个农村老大妈议论的焦点。桂枝说：“肺癌比肝癌能多活些时日”，她话音未落，换兄子说：“唉呀，坏了，我也得肝癌了。” 我们几个同时一惊，咋个回事？换兄子接着说：“你们看啊，我这脚丫子总裂口子，就是因为太干。你们谁也没有我的脚干，你们说，我这不是干癌是啥？” 大家听完她的解释，都哈哈大笑起来。桂枝说：“肝癌的肝是说你的肝脏，又不是说你的脚丫子干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