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后花园

    这个园子,其实是一层后面的十几平空地,当时堆满砖头瓦砾混凝土。退休的父亲住进来后,把一点点垃圾运出去,又把一点点黄土铺进来,不急不缓,渐渐整出一块薄地。

    第二年春天,他种了一垄葱。楼上几家也争先恐后地种了些。县城毕竟是县城,他们和土地还有欲罢不能的亲近,所以理直气壮地分割着这几平米。隔壁单元二层的住户,种下一棵香椿树,现在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每个春天,他家有越来越多多至吃不完的香椿,而一层的住户,有越来越少,少到几乎透不进的阳光。

    于是今秋的一天,我看到一层的男人,和几个专业人员,不多时就把树冠齐齐地锯了去,剩下树干用来绑晾衣服的绳子。

    也幸运,这棵树不在我家的园子,否则父亲宁愿换房也不敢拿掉窗棂上的一片树叶。也幸运,我家楼上住户当年都种了葱。那些春天里葱绿的青葱,秋天里面黄肌瘦,萧瑟不如齐头的杂草。埋下筷子收获牙签,这不是播种者的意愿,于是他们齐刷刷地弃种。

    父亲不紧不慢,还是从外面找些土回来,再种些无论什么,硬生生的把这块地捂熟了。

    乍暖还寒,郁金香粉墨登场,红不让黄,粉不让绿。它们退场后,父亲还要种七八棵豆角,三五棵辣椒,一两个萝卜,他喜欢植物生长的过程,喜悦地复制一个个微景流年。

    初冬的菊花笑傲霜雪,恣意盎然。大朵不败的月季时时怒放,无论春秋。牵牛花攀了高枝,扭着细腰招蜂惹蝶,搔首弄姿,南方来的火龙果憋绿了脸,奈何吐不出一个花蕾,急的浑身炸刺儿 ……

    酒香不怕巷子深?还是我家花儿有肉味?仿佛背景已好,只等猫儿狗儿入画。先是猫妈妈携儿带女款款而来,日子无惊。猫们优雅嬉戏,一举一动尽得柔媚,闲适恬淡。父亲怜爱,喂吃喂喝。

    几个月后,楼上邻居闲闲地说,猫叫春多半在夜间,凄厉如婴儿大哭,扰人睡眠。父亲明白人家话里有话,只好断了猫粮。我家的画,又剩了背景。

    老猫仍时不时回来,在窗户上晒晒太阳,伸伸懒腰。父亲只用清水招待它。

    十月天高云淡,我家园子依旧绿色层层叠叠,花朵亮丽激盛,一蓬蓬胜似安好的晚年。父亲出去打理,很意外地冲出一只小狗冲他狂吠,霸气十足。原来,流浪狗就地刨了一个坑,生崽了。

    显而易见,父亲的盘盘碗碗重新有了用处。他谨慎地使用着自己的善良。在天气预报说要下雨的前一天,悄无声息地搭了一个不起眼的狗窝。在第二次有雨雪的时候,他又得寸进尺地扩建了一下,并且加了阁楼,说是既防雨又保暖。

    蜗居啊蜗居,又是多少年轻人的叹息。

    以至于后来,我们只要遇见那只狗狗,它在我和母亲面前跳跃一下算是打过招呼,而在父亲脚下就是长时间的撒娇了。

    而今四只小狗已满月,它们会一哄而上添咬父亲的鞋带、裤脚,极尽亲昵。他说,我快要舍不得送人了。

    我说,那后果就是拿出钱给别人打狂犬疫苗,顺带其它邻里纠纷。

    这是父亲的软肋。

    在这不大不小的县城,对流浪狗的关照,只能到这里了。
    2016/2/9 22:3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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