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野菜的记忆

    春天是关中平原多风的季节,经过春风连续呼唤和几场春雨滋润后,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重新焕发了生机,各种花呀、草呀,如赶集般,顶着晶莹的露珠,以鲜嫩的容颜,闪亮登场,使得原本干枯萧瑟的原野,变得明艳和热闹起来。这时候各种野菜也不甘落后,悄悄地散布在田间地头,道旁沟畔。

    出去踏青,不时总能在田间地头看见三三两两手提袋子挖野菜的人,闲聊时,很多人谈论的也多是挖野菜、吃野菜的话题,如哪个地方野菜多,荠菜饺子、白蒿麦饭如何美味等。

    对于整天坐在办公室或囿于钢筋水泥丛林里、吃腻了白米白面和大鱼大肉的城镇人来说,吸引人的有时候并不是野菜本身,而是参与寻觅和采挖的过程,因为野菜在菜市场就有卖的,人们更多享受的是踏在久违的田野上,呼吸着带有泥土味的空气、欣赏春意盎然田园风光的那份惬意。

    对很多出身农村的人来说,白蒿麦饭,荠菜饺子、菜疙瘩是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特色美食,充满了我们对童年贫穷岁月的回忆。挖野菜的场面,一下子把我带回到了故乡,带回到了那个贫苦而纯真的年代。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大概七八岁,已经可以帮大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记得一到春天,家里的粮食不仅接不上了,连上年秋天母亲用白菜和萝卜缨做的腌咸菜、卧酸菜,也已经吃得快看见缸底。

    4月初,龙胚(学名白杜鹃)开花的时候,漫山遍野一片洁白,姐姐领着我去捋龙胚芽,回来后用清水洗净,然后用开水焯熟,倒进酸菜缸浆水里继续卧酸菜,或者干脆凉拌了吃,新鲜而爽口。我们也会去地里挖刚长出来的荠菜、面条菜,用来烧汤或者吃面条时下锅,翠翠绿绿的颜色对于一个冬天没吃过新鲜蔬菜的一家人来说,是难得的享受。

    二哥比我大10岁,从我记事起二哥就在山外上学,他每周末要回来背馍。为了使玉米面馍吃起来味道更好一些,母亲要在蒸馍时给里面垫上小蒜(也叫野蒜),我的任务是去地里撅小蒜。小蒜个头比较纤细,窄长的叶子像春天的麦苗,但比麦苗更细更长,它的根部像蒜头一样洁白如玉,小蒜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味道却比韭菜和大葱更香更浓。

    地表因为经过一个冬天干旱,比较硬,我一般不带挖掘工具,寻着了小蒜,只撅其茎叶,捧一大把拿回家洗净即可。母亲蒸馍时,将小蒜剁碎,放进碗里撒上盐,再倒进一些食用油拌匀,将拌好的小蒜末摊平在玉米面饼上卷起,再切成一段一段,类似花卷的形状。这样蒸的玉米面馍,二哥在学校吃开水泡馍时,味道就不会那么寡淡无味。

    随着气温变化,每月都有能吃的野菜,四月份是油泼辣子香椿,五月蒸洋槐花麦饭,这两样我们家几乎每年都吃,相信很多人也经常吃,这里对它的味道就不再赘述。

    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到了6月,麦收之前,父亲去后山撅回来的山葱、山韭菜和石芥菜(野芥菜)。上网查询了一下:山葱,学名茗葱,野生,茎细,叶子长椭圆形,长于山地疏林下,具有独特的鲜蒜味,营养丰富,还有极高的药用价值,现在已经成为了珍稀植物。因为山葱比较稀少,每年父亲采回的野菜中,山葱数量不多,但用它炒菜或者煲汤,鲜香的味道让人久久难忘。

    暂时吃不完的新鲜山葱,母亲把它蒸熟晒干,这样就能长时间保存,在吃玉米面搅团时,先把山葱干用开水泡开,再用它和酸菜做臊子,味道依然还是那么鲜香;山韭菜和韭菜长得几乎一样,只是比韭菜更加辛辣一些,母亲用山韭菜蒸菜卷;石芥菜数量最多,几乎有半麻袋,石芥菜已经长出了细小的花苞,这时候最鲜嫩,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

    它生长在海拔2100-4400m的高山山沟、草地和林下阴湿处,株高15-50cm,根状茎细长呈鞭状,匍匐生长,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石芥菜洗净后,沸水中杀青,再反复用清水清洗后沥干水分,切碎直接放缸里用盐腌制,或者窝在酸菜缸里腌成酸菜皆可,食用时味微辛辣,具有散瘀通络的功效。

    几十年过去了,我吃过不少美味佳肴,也吃过不少野菜,但我独怀念故乡山葱、山韭菜和石芥菜的味道。无独有偶,前段时间与几个亲戚闲聊,她们说自己也很怀念这几种山野菜的味道,还说等这几种山野菜长出来的时候,一起去采点回来尝尝。

    说说容易,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因为如今我们都已年过半百,离开故乡也已经几十年。先不说体力能否允许,光是野菜长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即使前两者都能达成,采回来也不会做。

    我们之所以怀念,是因为都有过小时候吃山野菜的共同经历,如今父母亲那一辈人都已过世,再也没人能做出原来的味道。归根结底,我们是怀念那段再也回不去的艰苦岁月,怀念父母健在的日子及他们做出的饭菜味道。


    龙胚花(白杜鹃)


    石芥菜


    山葱


    小蒜
    2021/3/27 20:34:23
举报不良信息

 

 大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