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花事（续）

这次桃花梨花都来了，在我的记忆里住下了。只是现在的她们都不再喧嚣，安静的整理着春天里的那些故事。

九襄梨花、申沟桃花是花海果都汉源的两大当家花旦，对于热爱她们的粉丝来说，春天这场花事，桃红梨白都是不可或缺的，少了哪一个都是遗憾的。去年误了九襄梨花、又与双溪申沟桃花擦肩而过，心里就一直遗憾着，因了这遗憾，经年的期待便有了况味。约定今年春天全家一起去汉源看花，刚刚三月，我就一直关注梨花的消息，三月上旬是她的主场，届时桃花也会来友情客串了，但她只是参差点缀。中旬双溪申沟才是她的专场。

九襄梨花倾城的时候，我们如约去了，虽然那天是多云天气，可那一场春天的飘雪再次让我感受到文字的无用，至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每每觉得，当那些至真至大之美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不仅如诗如画，让人沉醉、流连，其独有的魅力要用心去感悟，可以意会，却难以言表。

记得那天回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梨花倾城白”五个字，联想到《论语》里面的一则故事：子路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大意是子路请教老师，《诗经》中有个女子倩丽巧笑，美目流盼，非常好看，为什么穿上白色衣服就锦上添花，十分的光彩绚目了呢？老师回答，绘画的时候先临摹，画上各种颜色，最后再上白色，白色一上，画面上的红橙黄绿众色就突显得更加生动靓丽了。

“梨花雪压枝”、“院落沉沉晓，花开白雪香，一枝轻带雨，泪湿贵妃妆。”、“一树梨花春向暮，雪枝残处怨风来。”……我想，梨花之姿、梨花之美是在唐诗宋词里纤丽精致，令人惆怅、令人沉醉的那种，而“阳春三月九襄雪”应是“素以为绚兮”的那种美。

那天汉源朋友带我们登高看梨花，四顾群山皆皑皑，山上、山下，路边，目之所及，树连树、片连片，坡连坡，山连山全是朵朵、团团、簇簇、串串，千枝万枝梨花白；俯瞰山下，是一片白色的海，海中有岛屿，岛上田园锦绣、村庄、房舍俨然。海边花潮起落、游人逐花浪……

下山的时候，我和女儿想再拍几张照片，女孩儿走在前边，起风了，片片梨花就在她身后飘落，那美自在不言中。

三月中旬的周末，阳光灿烂，桃花正盛，可我们的申沟之行又搁浅了，这一错过就是半个月，眼看春深花谢，心犹不甘，抱着一线希望来到申沟，已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了，只见萋萋绿叶，不见灼灼桃花。昔我来早花未开，今我来晚花已谢。阴差阳错又一春，莫非每次我都只能望着申沟桃花的背影来一句此情可待？惜春长怕花开早，若真有传说中的高僧为那些桃花披上一件袈裟该有多好。

寻芳不遇，人面桃花两不见，些许的失落之后欢欣依然，弄不成花香满衣，便惹春风盈袖，夜雨之后，日出杲杲，天蓝如洗，绿意盎然。山中转悠，我看春山多妩媚，春山看我亦如是，惬意悠然。不多会儿车似乎开到了路的尽头。

正准备打道回府，岂料又峰回路转，有当地果农告诉我们山顶上有一个村组的桃花还在开，从对面那条路就可以开车上去。好一个现实版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当一抹桃红出现在山垭口处，惊鸿一瞥，一种诗情画意瞬间就写在了心头。

果真有开悟的桃花仙子幸运的披上了高僧的袈裟，闭上眼睛不争春，在众花纷谢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只为自己绽放？路辗转蜿蜒向山顶盘旋，此时的桃花并不赴汤蹈火，漫山遍野的张扬，只漫不经心，洼地一片，坡上一块地涂抹着嫣红。缓缓车行，兜兜转转，桃花似不浓不淡的烟霞，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在前，时而在后。风也着了淡淡的桃色，扑进车窗，拨弄着我的头发，好像要替我也染个发。

有片桃林悄悄爬上山颠，静默地站在最蓝的一片天空下，在自己的春天里开着满枝满桠的桃花，是那样的卓尔不群，孤芳自赏。我们在树荫下小憩的时候，偶然抬头看天才发现她需要仰视的美。她站得离天很近的感觉，那些桃花仿佛不是开在山上，而是开在天边。天空至蓝、至纯，没有一丝云，桃花娇妍而清越。

曾经读过一篇散文《无情对面是山河》，作者几十年来一直记着被雪的奇境震惊得泪涌的老妇人的话 ：“这景色真是让人羞愧，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多余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这话一直提醒作者“当造化、奇景和难以想像的机缘在眼前展开之后不要喧嚣，不要占据，要做的是安静的注视，是沉默；不是要在沉默中爆发，而是在沉默中继续沉默”，多年之后作者在记忆里储存了不少羞于说话之时。

眼前的景色和文中的奇景一样足以让人羞愧，我应该和作者一样的沉默、再沉默，可是我没有沉默，我在用我的卡片机拍这些照片，因而我的羞愧又多了一层，但这些年我也在记忆里储存着这样一些令人羞于说话之时，譬如这一场桃红梨白的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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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摄影\青衣芦苇【春光美-群星】

春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