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严谨所以冷酷

如果不是因为走了好多钟表行才在这个钟表摊上看中一款心仪的电子钟，我是不会同这摊主有任何交集的。摊主五十岁有余的样子，身体矮胖，头发稀疏，眼球外突，说起话来很冲人，面无表情地拿着钟往我眼前一晃：这就是最好的钟，电波的，自动调时间，要吗？

我这边还没看清呢，那边刷地就放回去了。这像卖东西吗？！真是匪夷所思。我说再看看，他不答言，低下头就忙自己的了。我只好又说，你把钟拿给我再看看。他头也不抬很不耐烦地说，告诉你是最好的了，还看什么。这话说的，谁买东西不得好好看看啊？

不管怎样，我还是把钟买回家了。时间挺准，电池也抗干，一直用了两年，终于在前几天的一天早晨断电停摆了。隐约记得摊主交待过，换电池千万要选双鹿电池，换上电池后等时钟自己校准时间，什么也不要动。

可是，走了好多地方也没买到双鹿电池，只好买了南孚电池，换上电池，表针倒是自动调时间了，可是走到十二点的位置却不动了，我在钟的后面找到两个按钮，就摁起来，怎么摁也没反应，瞎捣咕一气后扔到一边，心说这钟就算是废了。过了一天，看那钟又自动走起来了，时间却整整地快了一个小时。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抱着钟去找那个摊主。也不知道过了两年了，摊位还在不在，换没换人的。

让我欣慰的是，摊位还在，摊主还是那个摊主，摊主的脾气还是那个熊脾气。

毕竟过去两年了，当初的发票啥的全都没有了，真吃不准人家还认不认账，我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这钟是在你这买的……他马上把钟接过去，哏儿都没打地说：对，是我这买的。翻看钟后面一看电池，马上火山爆发似地道：当初不是告诉你不要按南孚电池吗？

你们咋就不听话呢？南孚电池伤了多少个钟了你们知道吗？后面的按钮动没动？我实话实说，动了啊。他又好一顿发火：谁让你动的？那是出厂前校对时间的，校对好了就不能动的！你看看你们这些人！

我被咽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站也不是，走不也不是的。只听他又说，不给你们修吧，钟是在我买的，给你们修吧，告诉你们的话谁也不信，气死人了！行，先放我这吧，什么时候修好也不知道，你等着听信吧。说着找出两块双鹿电池换上了。我赶紧问，电池多少钱？他没好气地说，现在不是电池多少钱的事了，能不能修好还是回事呢！

这是啥意思啊？敢情这钟换回电池就得修啊？是否以此做为宰人的手段啊？唉，既然如此，权且如此吧。

等了几天后，打电话询问钟修没修好。拨了两回号码无人接，再拨接了，迎头硬梆梆的一句：你等我五分钟，我这有事忙。切，忙不接就是了，既然接了，还不让说话。这个老倔头！

没想到，过了五分钟，他来电话了，倒是挺守信用的哈。我问钟修好了没，他说，没好，时间还是快一个小时。我一听，绝望了，看来这钟真的是废了啊，唉，既然如此，那就如此吧。

又过了几天，我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地去了那个摊位，去的路上不停地安慰自己，钟废了就废了吧，好过年了，跟人家那里放个废了的钟不太好，拿回家自行处理得了。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钟神奇地好了，北京时间分秒不差。摊主并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仔细听我描述了钟的样子，就把钟拿给我了，还细心地找个口袋给钟罩上，我接过钟，问，一共多少钱？他说，五块钱，换了两块电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要电池钱，不要修理费？

我由衷地说了声：太谢谢你了！

他说，不客气！记住啊，以后再换电池，什么都不要动，看你这下动的简直累死我了，忙了好几天！

话还是那么硬梆梆的，表情还是那么硬倔倔的，但是，听在耳里进入心里却让人觉得寒冷的冬天里也有春天般的温暖。在这浮躁的时代，在这物化的时代，如果每个人都愿意把这份温暖捧出来，人间将会是多么美好啊！

2016/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