龇牙狗

龇牙狗

老张是某单位的门卫兼保安，单位十几个人，办公地点却在小街巷，不太好找。老张岁数并不大，五十岁不到，比单位的几个人岁数都要小，大家依旧喊他老张。老张每天上班前把大门打开，站在门口，看单位的人来。开车的、骑电瓶车的，步行的很少。老张见人就点头笑笑，不说话。

下班时间，大门上拴，院子里只剩下老张一个人，老张就养了一条狗。开始，小狗怯生，见人就“汪汪”叫，尾巴夹着，半蹲着后腿；过几天，它嗅出熟人的味道，不再乱叫，慢慢地到人的跟前；又几天，小狗开始围着熟人转圈，撒欢，把人一直送到楼梯口。

这条狗个头不大，浑身黑绸子似的，只有偏左边的额头上有一小片白色，似簪上一朵小白花。这狗上嘴唇短，牙骨外露，仰头时，犬牙都看得见，丑丑的。单位的人就喊它龇牙。平时几个人聊天，就说：老张的那条龇牙狗……

只有来早的人才能见到龇牙狗，在院子里悠闲地遛圈，老张会赶在上班之前，把它拴在一间较偏的空闲储物间内，龇牙狗很听话，一声儿都不叫。

有人偷偷地从食堂带鸡蛋，喂龇牙狗。囫囵个的，在水泥地上滚，龇牙狗扑上去，不知该如何下口，趴在地上，俩前腿抱着，怕鸡蛋跑了。老张从狗爪子下扒拉出鸡蛋，剥开，一块块地撂着喂龇牙狗。有东西吃，狗儿乐意表现，前蹦、后蹲，上窜、下坐，转身、空翻，各种高难度动作，接老张撂的鸡蛋。这时候，龇牙狗，很灵巧，一点儿都不丑。

夜里，老张是不拴龇牙狗的，看门，狗儿可恣意地撒欢，累了，就躺在大门边。单位院子里夜里也停有车，轮胎成了龇牙狗“势力范围”的坐标点，抬腿就撒尿，干后，尿痕依然在。墙角处、两车中间，龇牙狗自以为找到了隐秘之处。老张每天早上都细心地找一遍，依然还有遗留的狗屎。停了几天的车开走，干褐色的狗屎在水泥地上很是突兀。

年末岁尾，单位要迎接各项检查。头头希望不出一丁点儿的差错。单位的人好管理，听话；头头最不放心的就是老张的那条龇牙狗，它咬生。

头头亲民，喜欢穿黑布鞋。头头暗查卫生，路过杂物间，龇牙狗突然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龇牙狗嗅到陌生的味道，受了惊吓，才叫的。这是头头第一次和龇牙狗近距离接触，严格地说，根本没有接触，隔着一道门呢！

头头早就知道龇牙狗，自有人跟他说，或许几人正闲说“老张的那条龇牙狗……”头头正好路过，听到的。只是，龇牙狗那一声叫，很不合时宜。

头头在迎接检查的动员会上，很严肃地说：“单位不准养狗，咬着来办事的人咋办，吓着检查的人咋办？”头头又说道：“联系好了宠物市场的狗贩子。”

第二天上班，老张说：“龇牙狗不见了，夜里有人来停车，刚打开大门，龇牙狗就遛出去了。”话到头头耳朵里，安排人问，老张惶惶恐恐的，嗫嚅道：“龇牙狗确实不见了！”老张出去找了好几次，无果。

老张好多天，在大门口，见人都不自然，笑得很勉强。检查的来了，皆大欢喜。单位的人都忘了龇牙狗。

十几天后的夜里，独自坐在值班室打盹的老张，猛抬头，看到监控视频画面里有条狗在大门口逡巡，额头的白花非常醒目。老张悄悄打开大门，一条黑影从门口闪过，头顶一朵白色的花。从此，老张也没有再见过龇牙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