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菜饼子的昨天和今天

    今年春天,一朋友打来电话说,最近心情恶劣有种想打架的冲动。我说你找我呀,来我家,我给你包菜饼子吃,保准可以治愈你恶劣的小情绪。去田里薅了稀甜谷,焯水剁碎后,用五花肉和大酱调馅,招待朋友。朋友一口气吃了两个,撂下筷子拍着肚皮,嘴里大呼过瘾,直嚷嚷撑着了。我赶紧倒了杯茶递过去,调侃她说,都zu(三声)脖了,赶紧溜溜,捎带着把气也顺下去。

    吃完饭,喝喝茶,跟朋友唠点小嗑,开解一番,不知不觉,已是霞光乱飞的傍晚,朋友拍拍屁股说,走啦,心情好多了!

    后来我总结了一套定律,且屡试不爽。要想亲情更亲,吃菜饼子!要想友情更近,吃菜饼子!不管是你忧伤难过还是嘴馋了,来我家,我给你包菜饼子吃,一个不饱再来一个,两个没吃够,走的时候我给你打包带回去吃。

    在辽南,就没有什么是菜饼子不能拯救的!不信你来试试。在我居住的小城,乃至整个辽南,如果想呼朋唤友来家聚聚,只要你说,哎,来我家吃菜饼子啊,对方保准秒回,嘎不溜脆一个字,好!

    如果你说来我家吃饺子啊,对方大都磨蹭一会(你请他吃饺子,倒像是难为他了),软哒哒甩过一句说,太麻烦,就不过去了。

    有一次我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学某手平台直播带货那样喊,有想中午吃菜饼子的请扣1,刷刷刷,一溜1很整齐地戳在手机频上。我又喊了一嗓子,想吃饺子的请扣2,结果半天没反应,只有我自己很二地捧着手机等回信。

    看到这,如果你不是本地人,嘴一撇,真能吹,菜饼子是个啥玩意儿,能有饺子好吃?真就不信了。哈哈,我跟你说,现阶段来看,在我们这,菜饼子的地位绝对能甩饺子两条街还拐个弯。

    不信我给你唠唠,唠唠菜饼子的前世今生。

    菜饼子在辽南,也就是一平常的吃食。儿时在乡下,家家都做,都吃。

    那时,我们屯子的地里种着成片成片的玉米,间或种点大豆高粱小米,麦田也有,但极少。究其原因是玉米产量高,其他农作物产量低。高粱玉米我们叫粗粮,大米白面叫细粮。论口感,当然细粮更胜一筹。可是,人嘛,首先得填饱肚子,肚子都是瘪的,还追求什么口感营养,什么舌尖上的味道,那都是扯淡。

    所以,我们一年到头吃的基本上都是玉米,早晨晚上两顿喝玉米粥(格子粥),还稀溜溜能照出人影那种的,中午大锅里熬菜,转圈贴一锅玉米饼子。有时玉米粥都喝不上溜,经常断顿。那些年,饭锅里除了过年过节,就没啥可惊喜的,更别提惊艳了。也偶有意外,那就是母亲给我们包菜饼子吃。

    母亲在前后街是出了名的手巧,菜饼子包得更是一绝,不仅皮薄馅大,且揭开锅,饼皮不塌锅,不漏馅,饼面光整浑圆,看着就有品相。

    包菜饼子虽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但是,每个人手法不同,做出来的菜饼子不管口感还是颜值,自然是千差万别。

    我家吃菜饼子频率最高的是秋冬季。每年八月,母亲用土篮子,把被清掉的白菜萝卜苗拐回家,往外屋地上一倒,我们姐妹围在边上帮着捡菜,母亲忙着洗菜、焯水、剁馅。菜饼子馅不能剁得太细,吃起来没菜味,最好有咸肉,油水要大,咬一口,汤水顺着手指缝往下直拉拉,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但是,我家这种情况极少有,猪大油年头够不着年尾,母亲舍不得多放,她会剁点粉条或者土豆丝和菜掺在一起,减少菜的青涩感,这样的馅,吃到嘴里滑溜口感好。

    菜饼子的饼皮是纯玉米面,比做粥的面要细一些。用热水少烫一部分,再用凉水和面。馅调好,面醒一会,开始包菜饼子了。大锅添水,中间一个饭捞子,周边放一圈土豆地瓜啥的。

    母亲站在锅台边,旁边放碗水,手蘸一下水,揪一块面,团几下,拍成饼状,再抓起一坨馅,放到饼皮上,两只手一握一团的,神奇般的,菜饼子就包好了,往锅边一贴,再轻轻的拍几下,妥妥滴,一个菜饼子完活。手蘸水,再包,再贴,一会工夫,锅边齐整整贴了一圈菜饼子。

    烀菜饼子的火侯很重要,要均匀,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了。火大了,饼皮糊了菜馅没熟,火小了,容易塌锅。待锅盖上的气还未完全消散,揭开锅盖,哇!黄橙橙的菜饼子冒着热气,那香味呀,把鼻子塞得满满当当。忙不迭用锅铲盛到盘里,桌子中间一碟蒜酱,锅里捡几个土豆地瓜,一把小葱蘸大酱,全家人围着桌子,顾不得吃相,用手直接开抓,吃得鼻尖冒汗,热火朝天。

    那年月,贫苦之家能吃上一顿菜饼子就是过节了。

    菜饼馅不挑菜,除了上面说的小菜苗,比如菠菜,茼蒿,大白菜,萝卜,雪里蕻,酸菜等等,海边人家也有用海菜的,都可入馅。尤其酸菜放油滋啦,那味道,绝了!

    东街我二奶奶菜饼子包不好,不仅面皮厚,还漏馅塌锅。就经常喊我母亲过去帮着包。母亲回来时,围裙里总能兜回两个菜饼子,二奶奶家的菜饼子,油水大,比我家的好吃。

    十八岁的正月初十,我和大表姐去我二姨家,二姨要去邻居家随礼,让我和表姐在家包菜饼子吃。我记得特别清楚,菜馅是秋天晒的萝卜干用水泡后,锅里焯熟剁碎,饼皮是我和的面。一切办置妥当,学着大人模样开包,你还别说,妥妥滴贴了一圈。揭开锅,傻眼了,全塌锅了,正好来了一人找我表哥,吓得我跟表姐赶紧把锅盖上,怕人家看见笑话。所以说,菜饼子看起来容易,想要包好难,还真不是谁都能摆弄了的。

    少年时吃菜饼子,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你没得选。虽然那时最大的愿望是白面饺子管够,可是,队里分的那点小麦,过个年还不够,平常连想都别想。

    现在日子好过了,想吃饺子,稀松平常的事,菜饼子倒成了稀罕物。这吃食,年轻人大部分不会做,也做不好,想吃得去父母家蹭,或者出去买。

    小城街头有几家有名的菜饼子店,味道不一,四五种口味供顾客选择,只是价钱贵了些,每个十到十五元,价格不等。像我这样的大肚汉,一个不饱,两个将就,外面吃一顿菜饼子也是不小的开销。好在我已深得母亲包菜饼子的真传,馋了自己包。

    自己包的菜饼子,干净卫生,吃着放心,口味嘛,看心情,自己随意。

    2021/1/5 18:2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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