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香气（茶青禅）

晚春的香气（茶青禅）

自然是有过折花的时候，尤其在晚春。

植物的香气浓烈，空气中总有寻不到来处的香。

似缘定的三生，走到哪里，都能遇见。

早春的花事已去，暮春的花正开。

蔷薇还在，金银花也香，

更有早开的栀子带来遥远的夏日的忧伤。

这样的种种花香，和樟树花开的香气一起，晃来晃去，

鬼魅似的，只为了寻旧梦而来，婷婷地伸展出去，

越是香浓，越是诡异难禁。

有着特定的气息，在晚春的风里。

带着羞涩的姿势，想要隐忍，

却藏不住漫不经心的落花流水踪迹。

记得是在下雨的清晨，打着伞走在路上，

在街边老人的竹篓里，看到一朵一朵的栀子花，

捧一把盛放的花朵回家，绿叶清幽，花瓣白得似冬天的雪。

香气浓烈，有一种神秘的馥郁气息。

是早开的栀子，可也有着深情的香。

一朵白，又一朵白，清冽中缱绻，顾影自怜。

三分春色，却还是属于夏天的花，晚春里开，

总是开得不是时候，总是早了些。

有时候人世间的相遇就是仓促又短暂。

白色栀子，再如何猝不及防的遇见，再如何美如丝缎，

怕也是心里的寒冰薄雪，是美丽与哀愁的痴缠，

不容在世间长留，只能稍纵即逝。

留香离去，没有归期。

带一束盛放的蔷薇回家，用清水养在花瓶里，

放在窗前看着也是欢喜。

窗外的蔷薇花丛人来人去，那个女子又独自出现在这里。

这个春天，每一个黄昏她都会出现，步履散淡，慵懒而随意。

云朵一样浓密飘逸的卷发依偎着她的脸庞，

蓝绿色莱卡上衣，藏蓝色碎花裙子，

指尖上的蔻丹红艳，脸上带着迷茫，

指尖轻轻从蔷薇花上拂过，

一朵又一朵地拂过去，却不看花。

她站在花前，心无所住的样子，

林下风致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事。

有情侣从她身旁经过，想和蔷薇留影，却因她在，而放弃。

她离开花丛的时候，我看到她脚上，

依然穿着那双透明质地的细高跟凉鞋，

脚趾上也是蔻丹红艳，似熟透的樱桃红，

踩在沾了几点落花的青苔上，有一种妖然而冷淡的美。

忽然想起莫奈的画。

据说他画中女子，一生只有唯一的一个，卡米尔。

一个从画中走进他内心世界的女人。

艰难岁月，贫穷而困顿，

他画的女子，却只有她，再无别人。

那份恒久的爱，浓厚深沉，其实我也知道，

痴心情重，虽然可遇，却也难寻。

不是每一个人，

都可以寻得到这样的情义，

蔷薇花香一样的，让人着迷。

连那日日寻花而来的寂寞女子，

亦不舍这香，这冷清。

一个人看这一场花事，是她一个人的爱情。

我在薄暮时分打开笔记本，搜索他画的卡米尔，
从《绿衣女子》，到《卡米尔与儿子》，
再到《红围巾，莫奈夫人画像》，原来都是画的她一个人。
他们的爱，在晚春的暗凉风里，似一条幽深的河，
流进我的内心，暮春香气一样浓烈而飘渺，
怎么会这样的丰盈？泪水悄悄溢满我的眼睛，
躲不开，也逃不掉。
心事荼蘼，慵懒得连一盏灯，
也不愿意去点亮。

夕阳的衣袂拂过天际的流云，

那浓密的一枝缠过一枝的金银花，

黄的浓郁，白的幽冷。

旧黄新白，不过是姿色一般的小花，却吐露着异香，

有一些灵动，有一些放肆，

远远近近的香气扑来，分外的波澜不惊。

天色越来越暗，最远处的灯火已亮，

路旁那些樟树上的花，香气浓郁而醉人。

樟树俊秀飘逸，非常苍绿，非常笃静，

我一个人穿过月下的香樟去看那些金银花，

它们在夜的篱墙外攀起枝枝蔓蔓，蔓延出盛大的香。

早已不再是夕阳下的姿色平庸的金银花了，

夜色是她最好的化妆师，月光下幽然而香，只唯有这香了。

折下几枝，轻轻地闻，
我的心里，散发着晚春的香味，
是我喜欢的清凉而温暖的味道。
点亮了桌前的灯，桌上有新采来的金银花。
如此，我的夜已来临。
我想着我的南方，想着南方晚春的花，
迷离的香，一半留在心里，一半因风吹去，
吹满一城，微风暗度的香。

【心灵与共-巫娜】

心灵与共

文 ：茶青禅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