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那地方

在到达兰州的前一夜，我躺在铺位上没有入睡，尝试回忆八年前是怎么开始远离家乡生活的。可拾起来的全是记忆的碎片，像玻璃渣子，无法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图像。

已经记不起进兰州城后仍看见黄土山的感受了。阿花说那黄土山让人怀疑下错车。也不记得被大巴专车载了多久才到那热闹的迎新点。只记得当晚兴奋地去找网吧，误闯进入尚未开发遍地荒草的南区，却不觉得荒凉。

要登上翠英山顶鸟瞰校区，才会发现，绵延到天边的黄土上突然冒出的微小城市离繁华兰州是有多远。可以想象如果考古队发掘这么一座孤城，一定难以对它的用途下结论。可那时年青的一腔热血和离开家乡束缚的喜悦让我对陌生而荒凉的孤城淡然，并且就那么喜悦四年。

我跟大勇和谢哥说兰州城是我的第二故乡。这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感受，我不敢确定。对兰州市区是陌生的，以至于这次回来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做：第一次爬五泉山，第一次坐羊皮筏子，第一次逛正宁街夜市。想想当时也没少来市区，但都在做些什么事啊。

为了旅游，周末骑三四十公里的单车到兰州市区挣钱，混熟的不过是通向榆中校区的东岗路。春节不回家，一个人来市区租地下室就那么呆一个寒假。周围响着鞭炮声，自己却找不到一家开门营业的餐馆，还被小混混当中学生抢。电话里父母变着说法叫我回去，自己倔强地坚持，并说过得很好。那时做不靠谱的事心里当真觉得很好。

为旅游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在外面弄得头破血流，头裹纱布像个不要命的先锋队员，回去叫大姐买药。后来那张头裹纱布满衣服是血的照片竟然展示在母亲眼前。只听大姐说，母亲看了后只说很心疼，就转身离开了。青春是什么？也许青春就是肆无忌惮地追求梦想，而不顾由此给亲人带来的担忧。

重游青海湖的第二天早上，我坐在湖边白色的石头上，脚伸到浅水里，湖浪一拍一拍地打在鞋底上。眼前是与天相接的清凉湖水，身后就是四年前遭遇狂风暴雨的地方。当时的惊恐依稀记得。狂风带着冰雹似要把人刮到湖里，藏民家大狗狂吠声吓得我们不敢轻易前进半步。

我猜测着着这样的情景如果被母亲知道，又该是一次无言的转身离去。脑子里重复出现那几年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回忆当时我可能就是姐姐生活的全部。我使尽全身力气，向湖中扔出瓶子，心中默念：最多用两年，我不能再活得这么自责！瓶盖划伤了我的手，瓶子被浪打得往回漂。

突然记起来，四年前在同一个湖边，我曾经许过同一个愿。又一个四年，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也许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