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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最后时光
然而苍天并没有给予我们一丝一毫的怜悯,他铁了心的要取娘的性命。捱到周日晌午,当医护人员告之我们准备流质食物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觉得妈妈这下子有救了。随后医生又安排做了个脑部CT,更让我认为有好转的迹象!接下来的探试时间我让给了哥哥,满怀希望的等他带来好消息。二十分钟过去了,哥哥一脸凝重的走出监护室,未语泪先流!医生告诉他,母亲深度昏迷,手术后没有自主呼吸,现在稍微有点儿也极其微弱。别说醒来了,就算成为植物人,也几乎不可能,建议我们准备寿衣!听到这样的噩耗,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指望呢?那就准备吧,让妈体面一点儿上路!早在若干年前,母亲就亲手缝制了她和父亲的寿衣,板板正正的叠在柜子里。但是嫂子认为娘缝的那些是老样式,不随时不好看,不如去寿衣店买时下流行的款式。我无力反驳,随她去了!这样的店医院门口就有好几家,商品琳琅满目,身后之物一应俱全!货比三家后,嫂子买下了其中一套。上五下三,也就是上衣五层裤子三层。从贴身小褂到最外面的大氅,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就算是活人穿也不难看。要价九百嫂子硬是还到六百,让人不得不佩服她那张嘴!衣服买好了,接下来要考虑在哪儿穿,回家吧怕在路上有个闪失,不如在医院穿好再回去来得保险。哥哥随即给姨妈和舅家几位表哥打了电话,详细的通告了母亲的情况。他们的意见也是不必多待,既然回天乏术,不如办了出院利索。一切准备就绪,再住一晚我们就要回家了!有谁能够体会我们此刻的心情?那是深深的绝望啊!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心里塞得满满的,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可事实摆在面前,残酷的现实勿庸置疑。浑浑噩噩中捱到天亮,小姨和表嫂们相继来到,打算携助我们姑嫂给妈妈穿寿衣。一直等到晌午十点多钟,母亲才被推出监护室,她面目全非,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鼻饲管、导尿管,引流管等各种管子都撤掉了,只有嘴里还插了一个管儿留着吸氧。大家七手八脚的帮着穿衣服,母亲双目紧闭毫无反应,但当小姨扶起她并和她说“姐姐咱回家”时,我分明看到,两大滴泪从娘的眼角轻轻滑落。众人无不惊骇,莫非她听得见?莫非她还有意识?这成了我心底解不开的谜!由于提前给家里打了招呼,婶子大娘们早已帮忙收拾好了屋子,安置好了灵床。母亲被转移到床上,安静的躺在那儿,躺在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随着气管插管的拔出,一口粘稠的血痰也被带了出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母亲竟然恢复了呼吸!是的,是自主呼吸!我和哥哥激动的大声呼唤,一霎那间惊喜和懊悔纷至沓来,甚至觉得不该听那医生的浑话,谁说我们的娘没救了?这不是会喘气儿嘛!我试探着拿下塞在她鼻孔里的氧气管,没啥影响,娘的胸口起起伏伏,喉咙里有口痰呼啦作响,跟平时睡着了打呼噜一样。我趴在娘的耳边,流着泪祈祷。“娘啊娘,你睁眼看看我吧!你和我说句话啊!”过来探视的大娘和二奶奶互相看了看对方,用眼神作了一下交流,然后达成共识。她们摇着头说,“这是老痰动啊!妮子,好好守着吧,别把泪滴到你娘身上!”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忍不住痛哭失声!医生果然没有骗人,娘的寿数尽了。她在平稳的喘了一天一宿后,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鼻孔里不断冒出一些灰白色的分泌物,我跪在床前给她不停地擦拭,手纸用去了好几卷。喉咙深处的那口痰响得让人心焦,情急之下我和娘来了个嘴对嘴,妄想给她吸出来!结果可想而知,一点儿用也没有!娘的舌头硬梆梆地贴在上牙颏上堵着嗓子眼儿,捋也捋不直,够也够不着,真真让人束手无策!再后来,娘发起高烧,温度高到爆表,嘴里也开始往外冒脏东西。我便用棉签不住地沾取,又用温水来湿润她的嘴唇和鼻子,希望帮她减轻一点儿痛苦。实际上她还能不能感受得到这折磨,或者说感受到我的照顾,谁也说不准。我但愿她当时是毫无知觉的,那样我内心的愧疚会少一些。否则想起娘受苦的模样,我的心就疼得滴血!死神并没因我们的苦苦哀求而放过妈妈,他凶残地扼紧了母亲的咽喉。她的呼吸出现了间歇性的停止,暂停越来越频繁。我紧张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紧盯着妈妈的脸,关注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走向死亡,这份痛楚无以名状,就仿佛从心尖上剜肉,那是生疼啊!午夜过后,娘吐出好几口咖啡色的血液,脸色变得苍白。喉咙里的呼噜声没有了,呼吸逐渐轻微。我们帮她擦干净面庞,整理好寿衣,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希望妈妈多作停留,另一方面又希望妈妈早点儿解脱。毕竟她看起来是那么遭罪,让人不忍直视!两点四十五分,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此,她七十二年的人生画上了句号。从十六日下午发病到二十日凌晨去世,短短四天!短短四天啊,谁能料到会是天人永隔,阴阳陌路!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人听我喊娘了!往后余生,我还会快乐吗?快乐与否已不重要,唯愿母亲在天堂安好!!2019年11月16日,农历十月二十,这本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然而娘家嫂子的一个电话,却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咱娘脑溢血,正在镇医院急救!你快来吧!”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懵了,怱忙交接了工作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镇医院急诊科。医护人员正在抢救,母亲毫无意识,枕边一大滩呕吐物。惊慌失措的嫂子,手足无措的父亲,还有一脸愕然的邻居嫂子都围在床边。他们告诉我,母亲是洗澡时摔倒的,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到现在具体多长时间我那木讷的老父亲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镇上的抢救条件有限,他们给叫了中心院的救护车,然而车还没有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让人心急如焚。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声地呼唤娘亲,可她却置若罔闻。催促、哀求,来回奔走,不知忙活了多久,车子才算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担架抬上去,由我和嫂子陪同先走,妞爸随后就到,哥哥人在外地,接了电话正往回赶!一路颠簸,伤心加晕车,让我吐得一塌糊涂!痛苦不堪!终于到了,又是一通检查,医生的话让我不寒而栗。病情危重,要么赶紧手术保命,要么直接放弃,怎么来的再怎么拉回去。嫂子把这个棘手的难题抛给了我,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最最亲爱的妈妈,要不,赌一把?或许就能醒过来呢?打电话征求了一下哥哥的意见,他也觉得无论如何应该试一试,不然良心不安。于是我颤抖着手在手术征求意见书上签上了我的大名,厚厚的一沓子关乎母亲生死的契约,让人签字签到手软!
我机械地写着,麻木地听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术后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然而这个决定现在来看实在是不切实际大错特错!它让母亲饱受折磨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这将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挥之不去的痛!晚上七点多,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毫无意识的她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手术长达四个小时,漫长的等待像块巨石压得我胸口憋闷,坐立不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这其间哥哥回来了,他风尘仆仆满面愁容,一见我就掉下泪来,兄妹俩抱头痛哭。哥哥所受的打击并不比我少,他和妈妈最近的一次团聚还是在国庆节那会儿,距今已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陪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我们的表侄,也就是舅舅的孙子,三表哥的儿子。这孩子在青岛干装修,聪明伶俐,挺会来事儿。他自告奋勇送哥哥回家,说是怕表叔伤心过度一个人走路不安全,又说来看看姑奶奶是侄孙子份内的事儿。过了一会儿,来城里卖苹果的二表哥也来了,五个人结伴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我们一拥而上,急切地询问病人的情况。主刀大夫大体介绍了一下,说淤血清除了,但老人平时活血药吃得比较多,凝血功能差,不排除再次出血。颅脑损伤比预想的更严重,醒来的机率不大。即便有奇迹发生,偏瘫是肯定的了,极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他递给我一块巴掌大的用橡胶手套包裹着的东西,告诉我这是从妈妈头上取下的骨头,要妥善保管。我当时天真地以为,等妈妈好起来后,这块头骨会再给她补回去。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为了身后能凑个全尸!就这样,晚上十一点多,妈妈转到了重症监护室,一扇厚重的铁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因为不许家属进入,门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们一无所知。再待着也没啥意义,表哥和表侄子便一起回家去了,剩下哥哥嫂子还有我和妞爸,身心俱疲瘫坐在重症区外的长椅上。“河里无鱼市上看”,像我家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大厅里或躺或坐,到处是等待中的家属。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暗自垂泪,还有的在低声啜泣。气氛沉闷压抑,悲伤的情绪感染着别人,也被别人感染着,我的泪根本就没停过。嫂子将一张泡沫垫子铺在地上,拿包手纸当枕头,喊我躺下来歇一歇。我摇一摇头,不想多说一句话。口干的要命,妞爸递过一瓶矿泉水,我“咕嘟咕嘟”喝了个够,管它凉的还是热的呢!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睁眼一看才凌晨一点,这漫漫长夜,多会儿才天亮啊?陪护的人们架不住疲惫,三三两两进入了梦乡。不知哪位鼾声如雷,越发让人烦乱,我好想逃离这个鬼地方。看看手机,白天发的说说刺痛了眼,刺痛了心。原话是这样的:“等待着下班,等待着放学,等待回家的中年妇女!”当时的我是多么欢喜,周末了,可以好好歇歇了。妞爸正好休班,星期天我们就可以带着孩子回趟娘家,和娘说说话聊聊天。可是现在呢?生活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明天,明天妈妈会不会好起来呢?我期待着苍天眷顾!2019/11/27 16: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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