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可期

你说明天就要过年了，不管旧愿有没有实现，都要新年胜旧年，开开心心地过好新年的每一天。我说我会用心去过的。今天既是旧年的结束，也是新年的开始。你说是啊，不过是一日之隔，所有的旧又都会变成新的。所有的美好，都可以再来一遍。春风又可以再吹一遍，桃花又可以再开一遍，柳叶又可以再绿一遍。你说，只有你是旧的。

我说你是唯一的旧，越来越好的旧，一生一世的旧。你说但愿来年，我们还如年少时一般，保有一份纯真。我说会的，只要你还是那个喜欢听落雪的人，还是那个喜欢看花开的人，还是那个有着温润笑容的人。你问我来年会不会和你一起去看花，我说或许会。你说旧墙边有一株留在旧时光里的大杏树，繁花开时似雪。

我说一定会去看，如果还是赏不到一场像样的雪的话，就把花当作雪来赏好了。你说我总是对生活充满期待，我说人总要在平淡的岁月里，写几行诗，落几笔桃花。你说那就送你一瓶桃花酿好了，我说好啊，要那种落着雪的瓷瓶，染成洒满星辰的夜空蓝最好，浅斟岁月，细品流年。你说，那酒呢？我说随便就好，我只要瓶子。

你取笑我买椟还珠，我说买椟还珠没什么不好，如果匣子我正好喜欢而珍珠又非我所爱的话。你轻声说，瓶子与酒，各有所好。你问我有故事吗，我说没有，可是你说你有酒。你的瓶子，是用来装故事的。我说，那就先放着吧，等以后有了故事就装进去，再放几瓣桃花，几两春风，用月光封存，等你来分享。你说一言为定，我回你一言为定。

你说这是个辞旧迎新的日子，希望我能放下所有未偿的旧愿，在新的一年里简装出发。我说我已迫不及待地在路上了，等待着春风再吹一遍，桃花再开一遍，好与你一起再次领略，这人世间的美…… 大约是要过年的缘故，总感觉早晨的街道看起来竟有些许不太一样。

要说，这人也还是昨天的人，树也还是昨天的树，就连这街道也还是昨天的街道，可我总觉着有哪里不太一样。你说大概是要过年了吧，新年新气象，看在有心人的眼里，风景自然是不同的。

我说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太阳迟迟不肯露面。你说要过年了，总归是要梳洗一番的，还让我猜太阳会化什么样的妆容。我说，全新的一天，全新的一年，躲在云层后面总不会简简单单登场的。你说再跳出来的太阳，就已不是今岁的太阳了。我说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你说大家都在家里准备过年吧。

我说家里的山茶花已是半开姿态，粉白微带点红的颜色，似害羞的少女，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有着几分天真与稚嫩。你问我知不知道她们最终会开成什么样子。我说不清楚。你说是啊，因为说不清，所以很期待。你问我家里的扶桑花怎么样了，我说都快长成一棵小树了。

然后告诉你花朵一如既往的艳丽，鲜红的颜色宛若少女指尖的一点蔻丹，毫不掩饰饱满的热情，一朵接着一朵开。你问我惊喜不，我说如果不生虫子就很完美了。你笑着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最好是花未全开月未圆。

我说当下就是最美好的时候，一朵一朵来开，虽不会太过热闹，却也不至太过冷清。我告诉你新移植的长寿花是冬日里最先开放的，一簇又一簇，粉嘟嘟得好像婴孩的小脸，越看越欢喜。你说是王小恬的小圆脸吧，我欣喜点头。你问我风信子开成了什么颜色，我说梅红，很喜庆的颜色。

你沉默了一会，取笑我说我的花儿看着永远比我精神。我笑问是不是花儿也会自主选择主人，如果一朵花被驯养了，就会呼朋引伴地唤出其它的花儿来。你说大概会吧，就如同人与人之间，也是有磁场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来和你作伴。

我说如果没人来作伴，那就是没有磁场了。你说不会，总会有的，只是磁场太特别需要时间去等待罢了。我说，这些花能够聚在一起，大约是有相同的磁场吸引吧。你说，春天先到了我这里。我说，她们赶着在我的阳台上过年，穿着最美丽的新衣，热热闹闹用花香聊天。

你问我她们都聊了什么，我想也不想地回答聊得肯定不是春天。你睁大眼睛问我为什么，我反问你有没有见过大家坐在一起聊着空气，你摇摇头笑了，我也笑了。你说，要是你也变成了一朵花，是否就可以在我的阳台上过年了。

我说如果是素白的一朵，我就果断收留了。你指着那些或粉或红的花儿，说她们都不是素白的颜色啊，我说正因为她们都不是素白的，你才会是我阳台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指责我对你总是很苛刻，我说因为喜欢啊。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很苛刻。

出了门，你说空气很湿润，我问你会不会下雪，你让我猜。我说我想去踏雪。你问我为何没有赴那晚之约，我说因为我不完全属于自己。你似懂非懂，说那一晚的雪很美，安静地落了一地。还说自己从东出发，顺着那条惯常走的小路，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我想，那脚印一定是落寞的。你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解释说不，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在雪地里漫步，听雪落下的声音，看雪花让这个喧嚣的城市慢慢安静下来。

你告诉我说每一片雪花都是一个住在云彩里沉睡了很久的精灵，只为了来人间看一眼那个梦中遇到的人，才会飘落在某个人的掌心，或发间。我说下次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那个在梦中遇到过的雪精灵，你说终有一日你也会变成一片纤尘不染的雪花，轻轻地从我的窗前飘落。我提醒你落下的时候记得叫醒我，你说不必，天空没有留下鸟儿的翅膀，但你已飞过。我纠正说窗台没有留下雪花的足迹，但你已来过。你笑了，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