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便是深情

2017年的冬天，当我们正式从店里搬到新买来的房子里居住时。进单元门时，第一个遇见的便是一楼的老妇人，看样子她住在这儿已经很久了​。

她和我母亲年纪相仿，但腿脚比我母亲利索多了。那天，我刚进单元门，她拿着一个塑料袋子正准备出门。“你们几楼的”？她笑眯眯问我。“阿姨，我们住三楼”。“三楼好，三楼好”。说完，她就出门了。我看见她的小院子里有一群猫儿在围墙上上蹿下跳的。

晚上我从店里回来时，差不多会看见老人从外面大包小包往家里拿，或者在从那些大包小包里往外掏东西。我会主动和她打个招呼，有时候她在小院里先看见我，也会一边忙活，一边和我打招呼，但也仅仅只是打招呼。

有天晚上我在小区散步，和小区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闲聊了几句。她告诉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脑子时好时坏。我当时有点半信半疑。但只要我稍微留意就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夏天的晚上，她会把凉席铺在人来人往的小区健身场地中间地带，一个人躺在凉席上自言自语，且声音洪亮。

又比如，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其实都是一些被人遗弃的各种衣服，鞋子，破旧的塑料盆，她自己根本也用不到这些，但就是一直往家里拿，有的甚至是一袋子残羹剩菜。她居住的八十平方的房子里堆满了这些没用的垃圾。夏天路过她敞开的防盗门，里面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一直想不明白，老人的子女们哪里去了？为什么看不见她的家人来看她？

围在老人身边是一群她收养的流浪猫，大约有六七只。公的母的，大的，小的；白色的 ，灰色，黑色的，各不相同。它们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个个长的胖嘟嘟的。老人嘴里不停的唤着：乖宝宝，听话，听话。好像真的在唤一群她的儿女，眼里满是宠溺。

我睡眠本来就浅，经常半夜三更被猫猫们打闹时发出的凄厉的叫声惊醒。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便跑到楼下，原本是想提醒一下老人能不能把猫猫送走几只，但眼前的一幕让我欲言又止。只见老人自己端着饭碗，扒拉着碗里的白饭，而地上三只猫碗里有饭拌肉皮汤，六七只猫儿津津有味的吃着。她一边吃饭，一边在和猫猫们说话：慢点吃，慢点吃，别抢哦，都有份的……

后来​再遇见老人时，她还是会和我打招呼，但明显词不达意，目光有些呆滞；那些猫猫们也分明瘦了些许，但还是热情不减的围在老人身边喵喵叫唤着，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在陪老人唠嗑。

前年秋天我回家乡看望母亲，回来时他告诉我，老人在一个半夜里大喊大叫，那叫声划破了夜空，惊醒了好几栋楼人，好像彻底疯了。翌日，老人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又过了一些时日，来了几个妇人，在老人的小院里烧纸。想来老人已经过世了。据说从老人的房间里拉走了整整两大车她平时捡的花花绿绿的垃圾。

从此那个房间的门就没有再打开过，那些猫儿们自然也无人问津。傍晚我从店里回来时偶尔会看见它们在老人的院子里转悠着，叫唤着，想必它们是在寻找自己的主人，也许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也或许感受到了，但它们不愿意离开。

夜半时分，时常还能清晰的听见几声凄厉的猫叫声。这次，我认定它们是其中的一只流浪猫因为想念它的主人而重回小院。我常想，比起老人养育的一群儿女，这些猫猫们算是懂得感恩的了。这到底是老人的福气，还是老人的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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