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牡丹惊梦


    梦见自己得了癌症,焦急地打电话给父亲:“爸, 帮我把房子卖掉,我有急用”一下便急醒了。唉!父亲已离开人世多年了,怎么还是一着急就找父亲。网上一查:一说长寿;一说若要出门,建议改期。


    并非对牡丹情有独钟。许是,作为国人,对国花,总有某种特殊的情结。年前曾从网上购得三五株牡丹。养了一两个月,发现两枚花蕾,甚是欢喜。企盼中,终于开出第一朵牡丹。那是一朵雪白的,花瓣有点儿嶙峋的牡丹。第二朵依然是白色。记得自己刻意选的是几株深浅不一的红粉色花苗。


    这个周末,除了帮妹妹照管孩子,似乎没必办的事。忽然想起,久违的赏花计划。之前曾与弟妹们戴着孩子到狮子山,准备一睹牡丹芳容。找到一个农家小院,将从家里带去烧烤的肉类食材交给主人调味腌制。等待一盆火燃起时,参观了小院。三排围笼的粉墙黛瓦的平层小屋,一座没有大门的小院由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夫妻经营。院里一株大树开满雪白小花,有点像苹果花,但叶子似乎小了些。问了老伯,说是酸多依树。


    大人们洗蔬菜,切小瓜土豆。小孩子们在水泥桌凳上或坐或躺。问老伯寻得一个吊床,拴在几株树身疙疙瘩瘩的柏树间。小孩子们争着往吊床里躺。往后院去的小路边,有刚萌芽的花椒树,有八分谢意的茶花,还有一株花蕊与小樱桃同枝的树。其间有农家老婆婆挎着竹篮来卖各种酸菜和煮鹅蛋,一样买了一点,老婆婆笑眯眯地走了。
    小院腾起烟火,烧烤正式拉开序幕。


    下午四点多钟,往牡丹园去。路上,行人很多,赶集一般。有人戴口罩,有人没戴。想必,牡丹园里会更加拥挤。一下子失去了赏花的兴致。


    当我决定带着孩子去看花时,有一秒,想起解梦的忠告。转念一想,只一个梦而已,干嘛那么迷信。


    进入检票口,右拐,鎏金瓦古院墙的小廊院里,地上有似梧桐花般浅紫的花朵。举目,数株十来米高的楸木古树,开着它们紫粉的花。那花似梧桐,叶亦似宿小版的梧桐叶,数株华丽的花冠,托举在蓝天白云间。


    第一眼见到的是两朵橙色的牡丹,一朵正当时,一朵已接近凋零。一个巨型的花坛,只有零星的几株开着花,其余是大片的碧叶。想必是来晚了,已是花开的尾声。唉!莫非,人与花也讲究一个缘字,不是来得太早,就是来得太迟。

    一株盛开的牡丹把我引到一块照壁下。那是建文帝与牡丹花的传说:相传,一四零二年,燕王发动靖难之役,建文帝乔装僧人潜出金陵。随从中有大臣之女牡丹,一路照顾。因旅途劳顿,牡丹染疾而逝。坟上长出一株牡丹花苗。建文帝将牡丹花带到狮子山植于正续禅寺内,花大如盆,后来取名“狮山皇冠”。

    不能妄议一段历史的是非对错。但牡丹与皇室总有某种似有还无的神秘联系。

    比如洛阳牡丹,承德牡丹,眼前的狮山牡丹。似乎,只有皇室住过的地方才能种出最艳丽的牡丹。


    走过空中回廊,是一片拉着遮阴网的牡丹园,许是拉网之故,这里的牡丹,还有八成开得正盛。大紫大红固然鲜艳夺目,而淡雅宁静的浅粉,莹莹如玉的花瓣。似一种不经意的,轻描淡写的雅致。于百芳争艳的牡丹园中,亦是一种低调如小家碧玉般的存在。


    谁说白色单调,与艳红同框,自有一种素雅。似生活在远离红尘,深居山寺,素食禅心的小尼。


    一般情况,我并不喜欢黄色的花。黄色的玫瑰,觉得矫情。黄色的菊花,觉得丧气。即便是开得喜气洋洋的向日葵,亦觉得开得太过粗糙,实在不像花族的精灵。只觉得是某种象征,而不是花。只到看见大片的黄色牡丹,终于颠覆了自己对黄色花的偏见。黄色的牡丹,是一种莹莹通透的黄,让人连想到黄玉。不,玉虽昂贵,太过冷漠。应该是一只,几只,或一片刚出窝不久的小黄鹅,自有一种黄莹莹的可人。


    到了牡丹园,实在绕不开红艳艳的牡丹。许是大朵儿生于树顶的缘故,总让人想起古装的旗女,头顶大朵儿牡丹,脚踩花盆底鞋,步履摇曳。

    由于带着个十岁的孩子,刻意去了孔雀园。往孔雀园去回廊下的一侧,有摆放着祭品的和尚墓。和尚虽无后人,但狮山寺庙里代代传承的和尚们,定是掐着指头算着,几月清明莫上前,几月清明莫落后。他们年年清明给和尚坟扫墓,上坟。

    或许,那些坟里真有建文帝的肉身和衣钵。但那亦是封了法号之后的,与其他和尚又有何异?有谁又能分清出家前,他们,谁是谁。物是人非亦罢,世态炎凉亦罢。历史的车轮永远滚滚向前,谁人生的终点,亦不是归于一捧尘土。

    刚进入口,便听到咕儿咕儿的鸣叫。似放大了的婴啼,有一种婴咛的寒凉在林间穿行。出孔雀园时,游人忽然多了起来。转眼孩子就不见了。吓得一面喊着孩子的名字一面在架于半空在的行道上小跑。

    走回牡丹园不见,又转回孔雀园找了一遍还是不见,急忙打电话给妹妹,又报了警。忽然想起那个惊梦,如果孩子真的找不到了,肯定要卖房子去找孩子。那么,自己的后半生只能在自责和痛悔中煎熬,与得了癌症有何区别。我双手合十默念“爸,千万要保佑我们找到孩子。”


    妹妹吓得请假往狮山赶。有警察打电话来询问孩子的年龄、身高、穿着。走到检票口,检票人员说,他们已经接到通知。并留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小跑着往停车场赶。一抬头,发现孩子正孤零零地坐在停车场边一株古松下。


    终于明白,无论上班,无论阅闲书,无论出游赏花;亦或静静地看一蚁队开进窗口;亦或与谁生闷气。此时,已避过了一切的不幸,正在享受岁月静好。
    2020/4/29 6:5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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