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老了

这些天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总会看见一个老头儿坐在街边，背靠着大树，旁边放着一个装满了空塑料瓶的袋子。他穿戴整齐干净，白色的袜子，不像寻常拾荒老人，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街边的地上。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吃盒饭，一只塑料饭盒乘着菜，就那样放在地上，他手端一盒米饭，不时在地上的菜盒里夹着菜。正是这一幕引起了我的注意，是谁在这样一个本应全家团聚共进晚餐的时刻，却一个人独自在街边的地上吃饭呢？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数钱，依然背靠着树，数着手上薄薄的一沓钱，全是零钞。虽然是零钞，但依旧干净整齐，不像拾荒老人捏得抽抽巴巴脏兮兮的票子。

第三次见到他，这次他换了个方向，面朝着我走来的方向，仰着头，一幅痛苦的神情。终于看到他的脸了，然而我又不敢仔细去看，生怕我的注视会让他难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总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街边不回家呢？是没有家还是不愿回家？

忽然想起前几天跟小九谈起当我们老了的话题。

起因还是孩子。

我担心当我们老了，而小九先我一步死去，我该怎么办？

他哑然失笑：“你就一定认为我会先死？”

尽管他不停的用身体状况、家族史等论据力证自己将会很长寿来驳斥我的观点，但我依然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

于是他开始安慰我：“当我们老了的时候，……”

还未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我突然一阵悲从中来，不知缘由。

不知是伤怀于时光无情，还是惊恐于迟暮不堪。总之那一刻，一种没来由的哀伤打湿了我的眼眶。

小九说，养儿防老都是老旧过时的想法，现在时代不同了，人也应该活得洒脱一些。老人不给儿女制造负担，也不用委屈自己去适应下一代人的想法与生活，应该找一家高级养老院，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老年时光的样子，忽然被小九这样描绘出轮廓之后，一时间觉得有些不适应。那应该不是我想要的老年生活。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老年生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不希望像街边这位老人一样，在万家灯火亮起时分，却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街边吃盒饭，与周边呼啸而过的车流和灯火通明的店铺橱窗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怕孤独，但我怕老来孤独。那是怎样一个脆弱的时期呵！没有收入、没有依靠、缺乏自理能力，精力与体力都在走向衰竭……倘若在这样一个极其脆弱的时期，连伴侣都撒手而去，我不敢想象那时的自己……

或许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但在这样一个让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国度，如何安享晚年？实在是一个难解的题。

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在街边见到那个老人，我希望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