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话

    我的眼前出现了小时候的一幕,那时的我也就七八岁,记不太清具体年龄了。父亲骑自行车带我到乡下的陈伯家,按现在的路程计算,有三十多公里,得骑将近两个小时。为了抄近路,父亲选择走铁道边上的一条小路,小路从田埂和水渠中间穿过,左边是流着浑浊黄水两壁光滑深深的水渠,右边是往下深进一米的麦田,小路也就不到一米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感觉两边都是沟。四野空旷,没有人烟,田里还有稀稀落落长满荒草的坟茔。

    我坐在前车梁上,赶了快一个小时的路,一只脚早已经吊麻了,父亲用劲的登着车,车子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行驶,为了躲避坑洼,车把左右摇摆。车横梁硌的我屁股疼,我就哭,大声的哭,拍打着车把哭。喊着,你让我下来,我不去了,你要把我掉到河里咋办呀,那坟里有鬼。我哭我闹,我踢腾,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的情景。

    两手握车把的父亲用他的下巴压着我的头,不让我乱摆,笑着说,傻妮子,鬼都怕我,听话,别动,一会就到。我就那么安静了,我就信了父亲的话,不在大声地哭。

    我说屁股疼,脚也麻了。父亲停下车子,把我抱下来,拉着我的手,蹲下来给我揉那只麻了的脚,安慰着我,哄着我,拿手绢给我擦眼泪和鼻涕,让我用劲得的擤鼻涕,然后把我放到车子后座上,这样两只腿可以平行,就不会麻了。

    我搂着父亲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脊背上,那时候父亲的腰真细,父亲向前骑,树向后面跑,我嘟嘟噜噜和父亲说着关于鬼的话。在他背上用手指写字让他猜。

    回来的时候,父亲没有再走去时的那条小路,路过集市还给我买了好多甘蔗,磕过皮的甘蔗我吃一口他吃一口。 车停到了中医院门口,说是门口,还有一百多米,一辆辆排着队,里面出来一辆才能进去一辆,这样的情景,我已经司空见惯了,凭经验车最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开进去。

    打开后车门,把母亲扶下车,对着前排座的的父亲说,我和妈先进去测血糖,你等会儿在进去。父亲耳背听不清,以为我们要走,着急的也要下车,旁边的老公大着声音对父亲说,爸,稍等一会,妈和瑜玲先进去给妈测血糖,咱不着急。

    一会有车位了就进去。父亲还是不太清楚,疑惑的看着妈和我,拐棍已经放到了车下并探出了半个身子,母亲走到门边轻声的对父亲说,你跟着文一会上来,听话,外面冷,父亲安静了,顺从的把拐棍拿进了车里,我关上了车门。和母亲走进了医院。

    把妈安顿到一楼化验室门口,我轻车熟路的上二楼开单子又飞奔下楼缴费。母亲坐在化验室前的窗口边,大衣敞着,稍微走一点路就会大汗淋漓。缴费单递进去,母亲熟练的把手放好等着测血糖,6.9 不高,我心里舒服点,连续两个多月了,餐后随机血糖14到现在的6.9.喝了多少中药汤,近两星期才有所稳定。

    跟母亲准备坐电梯上楼 ,走到楼门口母亲停住了脚步,向大门外眺望,父亲和文还没来。

    妈,咱俩先上去,我把你放到诊室我去找我爸。

    和妈上电梯只是到二楼,出了电梯门往左拐人挨人,所有的座位都满着, 诊室门口两个助理在写病历,里面还有几个座位,也都满着,母亲扶着桌子拄着拐棍气喘吁吁站立在哪,一个少显年轻的人站了起来,让母亲坐下,我和母亲报以微笑,点头致谢。这里写着不让大声喧哗。

    照例是我挤到写病历的桌前 ,陈述着母亲的病情,这星期,痰多,心悸,气短,血糖6.9,汗还是多,失眠,血压稳定。90、150 。耳鸣。

    母亲坐在后排一直注视着我, 看我起来,手向外摆了摆手,我明白,是让我下楼找父亲。

    我把父亲的病历扬了扬,就到对门诊室,放到桌上排好队,下楼。

    在电梯口刚好碰到了岳丈俩,父亲看着电梯发怵,坐电梯是他最不情愿的,电梯门开了,丈夫 拉着,我扶着,进到电梯里,父亲闭着眼,我知道他又头晕了。

    下电梯,父亲要少站一下才能缓解。他看着我,着急的要走,我知道他要找母亲, 拉着他走到母亲的诊室门口,母亲也一直向外观望着,爸看到了妈,彼此并没有说话,父亲的脚步放缓了,不再是那么的着急的向前赶。我让丈夫陪父亲去眩晕科,我在内分泌科陪母亲。

    这个诊室人特别的多,一星期大夫只坐诊两个半天,母亲的号是76号,才看到30多号,我瞟了一眼,母亲的病历已经放到了预约号的里面,前面还有三个人,我站在大夫的身后听她诊病,算着时间。还要15分钟。

    我到对面诊室,父亲已经在护士的指导下把袖子拉上去,准备测血压,因为是初诊,丈夫在和大夫仔细陈述着父亲的病情,记忆力衰退,眩晕一天最少三次。记不清刚吃过的饭。大夫开单子,让做检查。我拿着单子,走到父亲身边,把袖子给他拉下来,扶起他走,父亲大声问,我敷衍他说是做心电图。我解释的多了他也听不清,楼道的人太多,我和父亲说话几乎是喊话。

    路过母亲看病的诊室,随手把父亲的手交到丈夫手里,让他带着父亲去做检查。我进去给妈简短的汇报父亲的情况,只说去做简单的检查。轮到母亲,一切照旧,询问,我答。摸脉,诊病,调换药品,一切照旧。

    丈夫急忙忙的过来了,看母亲已经看完,扶着母亲就出去,忘了拿拐杖,我随后拿了抓药药方和拐杖急急的跟着。

    到了2楼拐角,看到父亲闭着眼坐在那,门口牌子上写着眼震电图和心理测试。门紧闭着,丈夫说,进去了,就是不做,不配合,就出来了。父亲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母亲坐到父亲的身边,凑到父亲耳朵边,说咋了。看似不大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父亲指指牌子说,不是心电图。声音依然很大,就闭上了眼睛。

    母亲看看我和丈夫,又凑到父亲耳边说,你听话,让妮儿陪你进去。检查完了咱就走,回家 。

    我拉开父亲环抱在胸前的胳膊,他不再生硬的拒绝,我搀扶着走进了检查室。

    父亲坐在凳子上,大夫关闭了灯光,一片漆黑。我给父亲大声重复着大夫的话,头不动,看前方,看红点。

    灯打开,进行第二项检查,把父亲按大夫的吩咐扶到了检查床上让他躺好,关了灯。给父亲交代着医生说的话,黑暗中父亲的手一直在我的手里,父亲把我的手拉得很紧,就像我小时候他拉着我的手。


    世上最美的事,我已长大,您还未老,我有能力报答,您依然健康。。。。。。。
    2014/3/2 18:2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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