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碗手擀面，加个煮鸡蛋

今天是儿子十七周岁的生日。

在我们当地的风俗，过生日这天清晨是不能去灶底掏草木灰的，说是能把运气掏没了。

我妈说我们村一个女人在她老公过生日当天早晨掏了灶底灰，被她老公提着笤帚满街追着打。现在做饭基本上都是在煤气灶或是电锅上解决，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每天早晨下炕第一件事就是去灶底掏灰。

我妈昨晚就嘱咐我，早晨要下碗面条加上两个煮鸡蛋，寓意长命百岁。

前些年，条件不好，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为孩子买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到了他生日这天，去蛋糕店花十块钱给他买一个最小的生日小蛋糕。

他手里捧着那个小小的蛋糕，切一块给奶奶，切一块给爸爸妈妈，剩下的自己才喜笑颜开地吃起来。

看过很多的文学作品都说刚做母亲的幸福感，我却没有那个感觉。

儿子刚出生时特别丑，脸上都是些红疹子。看着这个眼肿鼻塌皱巴巴的小丑人，我感到很陌生。月子里，他的身子软软的，我都不敢抱他，不敢给他换衣服。

承蒙上天眷怜，知道我们没有人照顾，这个小人儿不哭不闹，吃饱就睡。

看着这个小不点儿，我就想啊，啥时候才能长大呢？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时间若白驹过隙，荏苒之间，十七年弹指一挥间，他长大了离开我了。

想想自己年少时过生日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已经步入中年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差，渴望过生日的早晨能吃到妈妈擀的手擀面。在那个艰苦的岁月，能吃到一顿面食是我们的盼望。

六月初一是小年，初二是我的生日，接下来就是六月六。

小年和六月六这些节日在本地的农村都是非常隆重的，对于精打细算的母亲来说，这是个犯愁的事。

一年到头吃玉米窝头，生产队分得那点麦子根本就打点不过来。而我当时根本不了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衷，只是天天扳着手指头盼着六月的到来。

早上吃着母亲做的手擀面，心里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天天吃白面那该是天堂的日子。吃到碗底，发现里面还有两个鸡蛋。

那时候觉得再也没有比鸡蛋黄再香的东西了，那可是人间至上的美味！

到了六月，天气热，家里的母鸡们都开始放暑假罢工歇伏了，下得鸡蛋越来越少。因此只有过生日或是生病时才能吃上个煮鸡蛋。

记得有一次哥哥发烧，母亲煮了六个鸡蛋给哥哥吃。我也凑到跟前，对母亲说：“妈，你也摸我的头，我也发烧了。”然后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母亲摸了摸说：“要是一点温度没有就完了，一边玩去！等你生病了或是等鸡下得蛋积攒多了就煮个给你吃。”

从那时候起，我就天天盼着生病，可怎奈从小体格壮，病痛从来不光顾我。

我把希望寄于家里这几只母鸡身上，总希望它们的屁股争气能下很多的鸡蛋，到时候母亲会法外施恩煮个鸡蛋给我吃。

每天早上起来先跑去鸡窝里看看鸡下蛋了没有。家里的鸡窝是在猪栏顶上的铁栅栏里，公鸡母鸡关在一起。

有一次，听到母鸡咕咕嗒嗒地叫着炫耀自己的功绩，我知道母鸡下蛋了，赶紧跨过猪栏伸手去捡鸡蛋。公鸡护妻心切，以为我要调戏它的妻子，过来朝着我手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一失手，鸡蛋打了。

我后退一步掉到了猪栏的平台里，母猪吓得嗷嗷爬起来拱了我一身臭哄哄的猪粪。我咧着嘴大哭起来，母亲则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母亲以为我吓得哭，赶紧把我拽出猪栏。其实我是心疼那摔碎的鸡蛋被老母猪捡去吃掉了。

一天天地眼见着盛鸡蛋的篮子里的鸡蛋越来越多。可是母亲总是食言，把鸡蛋攒够了一定的数量就送与生病的邻居或是生了小孩子的亲戚，或是卖掉填补家用。

每次我的心里总是很失望。对于母亲把鸡蛋送给别人，也是用小孩子的思维感到非常的不理解，总是认为母亲不爱我。

如今，我不会再为吃一个鸡蛋掉进猪栏而去嚎啕大哭。

虽然寿星今天不在家，可长寿面加鸡蛋还是摆在了我妈和我跟前。面吃完了，碗底的鸡蛋剩了一个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因为煮鸡蛋早就不是我过生日的指望和盼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