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智障女孩为什么离家?

    值班时最怕凌晨有警,但怕什么来什么,凌晨两点就派了个求助警。

    小白坐在值班桌后,仰着脸自嘲地笑着:“有人报警说发现一个智障女孩。”小白在单位里算是新人,来了不到两年时间。现在的时间点,现在的这个警有多麻烦,他却是知道的。

    一个村口烧烤店,三五个男男女女,报警的是其中一位,指着店门外桌前的一个体态胖胖的女孩说:“就是她。她兴许是饿了,中午时候过来给她些吃的,晚上又来了,又给她吃的,她吃完也不走,问又不吭声……”

    看她的衣着,应该是农村人,穿着老土的衣服款式,我也尝试着与她沟通,她只是用静水般的眼睛看向我,并不言语。她的胳膊上套了个帆布包,里面找出了她的身份证。幸好有身份证,这让问题简单多了。

    我们带她回去,在网上查出她户籍关联人,也就是她父亲的手机号,电话那头的一个男人听到我说了他的名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声音很响地反问:“你是谁?”

    我表明了身份后,回应他不友好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叫某某某?”

    他说是啊你——?

    “你女儿在不在?”

    “这两天不见了。”

    “在我们这儿呢!你们赶紧过来把人接走……”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好像他与一个人在交流,很嘈杂的环境里能听得到他气恼的回应:“跑到咸阳去了!”

    我再追问,他才连忙答应:“我们过来,我们过来……”

    这女孩面无表情地木讷地坐在值班室门边的连椅上,她的影子淡印在粉墙上,她应该在听,听着似乎与其不相干的事。

    她老家虽在外县,却与市区毗邻,我们就在市边的西郊,应该不太远。按规定我们应该把这类人送到救助站,救助站遣返回原籍。但前些年,救助站的所作所为让人心寒。他们曾经雇佣耳聋的人当门卫,这门卫不仅态度不好,嘴里咿咿呀呀地和你吵!

    曾经按人头发放遣返费用的时候,救助站大门敞开;后来改为一年一次性拨款后,他们就不太作为了,前脚我们送进去的这些三无人员,后脚人家就又把这些人赶出来。大街上乞讨的还是这些人。我们送,他们放。我们让签字,人家不签,回答说:“我们从不签字。”后来我们有了现场执法纪录仪,开着录像让签字,他们爱签不签。——我们有证据。

    这几年好多了,送的人他们也能认真履职了。主要我们送的少了,通信的发达,公安网的健全,我们能通过人脸识别,网上关联联系到其监护人,这样问题就大大简化了。所以一般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给救助站工作的机会!前不久,看到西安的救助站专程开车上门服务,让我心里很暖很暖,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我突然听到值班室里谁在咆哮:“你再跑!谁叫你上这儿来的!……”

    我赶紧到值班室,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那男的一阵阵地往前冲,胳膊往后一甩一甩地。眼光逼视着那个女孩!

    那女孩坐着,这时猫着腰,蜷缩起来,眼光从低了头后与大腿处的空隙里偷瞄出来。身体不自主地像筛糠般抖动起来。

    她的父亲过凶地咆哮着,小白也劝不住。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厉声喊道:“你喊什么!”

    他立马换了缓和的口吻对我说:“气得不行!常往出跑,常往出跑。我白天还要做工,晚上还……要不是你们打电话,我真不想来……”

    那母亲的眼睛里饱含着惊忧的样子,她悄悄用手掌招唤我们。

    走到外面,她说男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女儿,让我们理解。他脾气不是针对我们的……

    我知道了,就算她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进去对那男的说:“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你女儿已然这样了,你唬她又有什么用!孩子的病情可能会像好的方面转化,你再这样,非把她毁了不可!”

    从他唯唯诺诺的态度看,他多少是听进去了。

    履行完交接手续,送他们出门上一辆面包车。这女孩动作很缓慢,她父亲几次欲发作,却强忍了回去……

    我想,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这女孩为什么一次次往出跑呢!

    这答案可能已经有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这对她到底是福还是祸呢!谁知道呢!

    我们终于圆满地结束了一个警情,也许我们应该长舒一口气,但心情为什么却沉甸甸地难受呢!我不得不说,我想我儿子了……

    2021/5/28 14:56:24
举报不良信息

 

 大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