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去的背影

    这是一位诚实的老人讲给我的一个故事,老人在讲这件事的时侯一脸的严肃,不过很简短。也许,他觉得这种事不需要过多的去描述和渲染它,就像瘦女孩的死一样,短暂而平淡无奇。老人是这样讲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总是按时牵着瘦女孩来到食堂打他们的二两面,再过一段时间,母亲是背着瘦女孩来打他们的二两面的,再后来瘦女孩就再也没来过,只有母亲一个人来打他们的份子。

    时间长了食堂的管理员突然问起了瘦女孩,他也许预感到瘦女孩已经死了,他要制止这个老女人的不老实。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只有食堂的管理员才有精力来管这些事,其他打二两面的人哪有精力管这不相干的事呢?

    可怜的母亲吱吱呜呜的告速管理员她女儿在家里,还活着,只是饿得走不动了。管理员已经从她的言语中看出了破绽,飞快的来到她的家里,在路上他在想,瘦女孩肯定已经死掉丢到山沟里被野狼什么的吃掉了,她居然还在这里冒充着打二两面,这还了得!

    当他推开门走进屋里的那一刹那,他嗅到了一股特殊的腥膻味,他第一感觉是这里居然有“肉”,他想连锅带走,这就有了处罚她的“铁”的证据。当他用手在锅里头捞的时候,他惊呆了,吓得失声叫了出来,他发现了一颗小孩的头和一只手。

    他像丢了魂似的跑回到食堂将这一不得了的事件告诉了其他人。母亲瘫软在地上吃力地断断续续地说着;“娃娃······饿······面蛋蛋。”母亲踉踉跄跄的钻出了人群,无心再打二两面了。

    要是其它的事,这些饥肠辘辘的人们不会有人搭理它的,但这的确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它在这些苦难的人群中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他们在饥寒交迫中进行着人性和母爱的大讨论。谁没有经历饥饿?谁没有亲人饿死?谁没有抚养孩子?谁没有照顾老人?·······可是出了这样一档子事,他们都恨起了这个女人。

    第二天,哪位可怜的母亲再也没有来过,人们发现时她已经死了,她的怀里是他的最小的孩子,孩子嘴里噙着母亲的奶头,依然活着,他们的身旁是几粒吃剩的面蛋蛋。后来,这个小男孩被村里的妇女们抓养成人了,再后来他还当上了生产队长,听说他搞粮食生产很有一套。

    也是一个大孝子,总在他母亲去世的日子要用特大号的碗给母亲和姐姐盛三大碗来祭拜。他如今生活富裕,儿孙满堂,一家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听说,今年小孙子考上了北大,要贺。到时那一对可怜的女人又要享用三大碗了,愿她们在天堂没有饥饿。 幸福啊,七岁就离开人间的小孩,

    还没到心该为享乐而滴血的年龄,

    他死于虚弱,圆睁着眼睛,

    ·······

    谨以法国诗人苏利—普吕多姆的这几句诗句献给一九六零年因饥饿而死的那些孩子和他的亲人们,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岁月。虽然我没有亲历它。但每每从别人那里听到有关那年月的一些人的一些事的时候,活在当今世上的所有的人们应当为今天的幸福生活感到庆幸。面对如此丰富的物质,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们很难相信他或她的讲述是真的。

    每当那些曾今的亲历者讲述他或她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像一个正偷吃着别人东西的小孩,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回头的那一瞬间,那些已经走远的背影暮然回首,睁着因饥饿而发绿的眼睛,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向我扑来,嘴里嘟嚷着抢我手里吃的东西,他或她是那样的虚弱无力,仿佛,我们随便丢弃的一粒米就足以让她或他跌倒毙命。

    老天总是适时的给辛苦的村民放些假,雨总是从早下到晚,又从晚下到早,布谷的叫声悠悠长长,时间似乎走得比平时要慢得多,这样的日子正好睡懒觉,当然也是聚在一起聊天的好机会。我算是最后一种人,听别人聊古王朝的事也算是一种享受,聊的过程中也不免聊到让他们记忆犹新的六零年的那些事,每每此时,很少有人把这些事当茶余饭后的闲聊来讲给别人听的。

    聊着聊着总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显的如此复杂而多变,仿佛那不是在给别人讲述而是再一次亲历那段难忘的岁月。我们可以理解他们面对过去时的复杂的心绪,痛苦中夹杂着庆幸,有幸能活着过来,在如此丰富的物质世界里依然健在。

    当然,讲述中不免流露出对今天幸福日子的眷恋和担忧,唯恐它稍纵即逝,就像当年那些曾今的玩伴一样一夜之间便成为亡魂,不过当时饥饿已经占据了一切,生与死就像隔着一层纸,说没就没了。吃是活着的全部,但,那里有能吃的东西呢?任何时候,当吃作为绝大多数人的头等大事的时候,那所谓的吃的东西就像贼一样离我们越来越远,仿佛初春的积雪迅速化掉,难觅踪影。

    当吃的东西匮乏的时候,吃的东西实际上也是丰富的。当然,那只能叫填充物,生命在那一刻,食物就是主宰,他能让你生也能叫你死,草根,树皮,野菜,荞衣,朽洋芋和老鼠肉算是上等的伙食了,甚至有人吃人的事发生,下面的这个故事讲的就是一位母亲煮食她女儿的事。

    瘦女孩
    2012/8/7 23: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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