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秋

【落叶-张羽】

落叶

霜降已过，天地间一片肃杀。凌冽的清晨有了一股透心的凉。草地上的霜白已经很厚了，路边汪着的几处水洼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晶冰。没有了树叶和草的遮盖，大山赤裸的胸膛朴直地袒露出来。冬至未到，就还是秋，东北人管这时候叫老秋。因为脚下的泥土还是软的，溪水虽然凛冽但还是在流动的。田里的玉米还没有收尽，空中飘落的还不是雪花 所以老秋还是秋。

这时的山林可赏的东西不多，至少没有让雅人赏心悦目的，所以，腼腆的、粗线条的我来了 ，孑然站在风头，追忆那刚刚逝去的氤氲暖意。

变化最大的季节当属秋，初时，白昼暑气正盛，但日落后却多了一股子凉爽。这时捧一杯香茗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看天空流云，听紫燕呢喃，唇齿溢香，神清气爽。

中秋，天空骤然高远，山林间五色斑斓，叶子红似火，黄如箔，空中雁鸣悠扬，地上菊花飘香。更有湖水怜荷，明月思亲，所以这时候你必须要开启一瓶陈年老酒，才能忘情，才可消愁。

赏老秋，却当以烟赏为上，酒赏为中，茗赏为下。面对空无一物的世界，赏的就是一个逝水流年的尘缘。所以酒者易醉，茗者易悲，唯烟者 可以寄风云千里，去叩响命运之门的铜环。 人家林语堂老先生点燃一支雪茄，于这老秋里品出了徐娘半老的况味。东施效颦，所以我带足了香烟，唯一的缺憾就是旁边缺一个点烟的红袖。

老秋，退去了昨天缤纷的色彩，简单，单调，唯一。黑褐色的土地、枯黄色的草木从脚下一直延绵到天边。昨日青山拥翠，绿树扬彩的山野间，像是被大雨冲刷掉色彩的油画，只留下最原始的黑白线条在静默中沉思着。失去叶子的柳树懒散地分坐在河边，春天丝帘一样的柳枝变得僵硬而笨拙，在风中散乱地摇摆着。

山风早已将这里洗劫一空，没有了鲜花，也没有了鸟语。山空了，可是山风还是一遍一遍地吹，它要把所有的往事都掠夺走，包括梦、祝福、没有分量的诺言。

也许老天爷看不下去这饱创的世界再被一次次地蹂躏，也许残酷的自然法则也有人慈的一面，就是给生命留下一点最后的尊严，今晨，天地间帐起弥天大雾，它们默默地裹缠着树的忧伤，轻柔地抚摸大地的疤痕。所有的生命再一次虚幻出生机和灵气，原来单调的河水上面飘起一层轻如蝉翼的烟岚，显得清逸自然。

枯败的小草也各自于顶起晶莹的水珠向同伴传递着友好和善意，它们笑着俯贴大地，安享着母亲予以的生命礼赞。失去叶子的枯枝停止了饮泣的低嘶，他们定下心来或者围着树干安心静坐，或者像珠帘般垂挂，丝丝传情。深林中的雾气是异常纯净的，没有一丁点的霾。季节里的老秋也应该是透明的，不该有抱怨和遗憾。

于景物中参杂自己的情感，于落叶中善感生命的短暂，这是我们的共性。人们都喜爱美丽的初秋，鲜艳的红，耀眼的黄，高远的天空，幽静的湖水，这些东西给个我们美的享受，也给了我们生命的启迪。但是，我们不知道，如此下去必将永远受着自己感情的禁锢。你眼中景物的反射是你的回忆和你的往昔，你会沉迷昨天的美好，你也会哀悼逝去的亲友，感叹世间的冷淡。

可是在这老秋中，你会看到一些别的东西：有一些生命的离去你只需要尊重，而不要觉得惋惜。对于那些履行了自己职责的生命来说，秋天就是一个最体面的葬礼。落红，落叶这最正常生命形式，生命所追求的最理想的境界，就是这迷雾中的老秋——安然老去。

迷雾朦胧，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我们是看不透的，有时候要适当蒙蔽一下自己现实的情感，让我们的心静下来。

老气横秋，说的不是生命的结局，而是看待结局的态度。在冬天来临之前，试着走出自己，摆脱情感的支配。换句话说，就是认老。这样才能脚踏实地，找到自己真正的爱好，过好每一天，每一秒，万不可像西风这样 人老心不老哦。

找到心中的喜悦即为赏，将这样喜悦表达出来，就是颂。

老秋，说的不是离别和死亡的道理，而是生命形态的改变和灵魂的一种超越。

当然这一切都要媒介这场美丽、悲悯的大雾，它在你心中挥洒出了坦坦荡荡的辽阔，使心更明、眼更亮。友友们，假如你无缘遭逢这样迷蒙的大雾，也不要紧，你可以吸烟，它也可以飘成梦幻的烟云。它也可以让你的慧眼在凝固的时光中找到真知灼见，让你的心在灵光闪烁的天空中安然飘逸。这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试试，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