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正月的一天早晨，很早，奶奶起来上厕所，一下瘫倒了，再也没站起来。爷爷说奶奶捡了个灾，原来从来没起这么早，屋里有尿盆，干嘛还出去呢。爷爷89岁了，奶奶87岁了，两人相濡以沫67年，爷爷说不长，只不过一甲子。

奶奶从此瘫在了床上，奶奶说再等等，天气暖和点，我的腿说不定还能走，我还想晒晒阳光，还想出门闻闻花香，只是，从二月盼到了四月，奶奶日渐消瘦，话语越来越少，脸色有红润开始暗淡，腿脚开始麻木，小便，大便，靠着一张张尿不湿，原来日子喜着过，现在日子数着过。

日子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很坏，有个工作，有份收入，可已经很满足了，最起码每个星期日可以去陪我的母亲。手术后三年，母亲一天天好了起来，我来她迎我，我走她送我，手术9个小时的坚守，术后365个日日夜夜也就值了。没事的时候，会想起过去的日子，好日子确实好，难日子也不难，撑一撑，缓一缓就过了。

母亲一天天老了，怎能不老呢，我都三十多岁了，诺诺马上迎来他八岁的生日，孩子撵着呢，岁月赶着呢。阳光很好的时候，母亲会清洗奶奶的被褥，尿垫。老式的洗衣机吱吱呀呀，拎起，轻甩，母亲每一步都做的那么轻松和自然。一场手术，母亲切掉了膀胱，她一直依靠尿袋生活，可我的母亲从来没抱怨过命运和生活，她活的干净并富有尊严，她不是孩子的累赘，而是奶奶的靠山。

没有旅游，没有踏青，有时候看看瘦削的孩子，感觉心里挺愧疚的，孩子，虽然你比着同龄人缺少了谈资，只是你过的比他们更有意义，外婆看着你笑了，老外祖母看着你流泪了，只是，你的到来，让她们对日子有了盼头，对未来有了憧憬。

你认得清桃花，分得清蛐蛐和蚂蚱，我小时候走过的路，你又走了一遍，多好！奶奶说，汤圆香糯可口，南关蛮子家的豆腐没有豆腥味，这辈子第一次吃芒果，没想到那么甜。东西还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你给的，她稀罕。

60多岁的二叔，病后身体挺虚弱，五个孩子，齐楞楞的大了，二叔却病倒了 ，二叔家到奶奶家有10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走的气喘吁吁。二叔和奶奶聊天说，娘呀，有可能我会走到你的前边。奶奶忽然就哭了，沟沟壑壑的脸上，泪水满落，人这一辈子，父母和儿女，情分有多短，就有多长，昨天，你还是个孩子，今天，你怎么也老了呢？

二叔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远在他乡的堂妹打电话给我，说不打电话吧，想的慌，一打电话吧，就催我回家，就不能等等吗？房子需要钱，装修需要钱，孩子上学需要钱，心扑棱棱地疼了，所有的容易，是因为有人承担了不容易，而父母已经过早地担了太多，他也曾是小鲜肉，他也曾有小追求，只是，他累了，他老了......挂了电话，我发信息给她，回来吧，不要再等了，二叔他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