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长成

有女长成，牵，无绝期；念，无绝期；憾，无绝期。

——笔者手记

天蒙蒙亮时候，接通侄女电话，说已在去往机场的车上，嫂子和外甥送机。

看天，寒气弥漫，浓雾裹挟，心里亦像雾屑拥堵，呼之不畅。

侄女这次回家不同往日，是完成订婚仪式并订了婚期的。

侄女是说大就大了。

27年前，和今天一样的一个天气里，一声啼哭，侄女哇哇降生。嫂子包着头巾、端起母亲递过的那碗放了好几颗鸡蛋的产后饭的场景我还清晰，侄女襁褓里响亮的哭声我也清晰。

7岁时候，一个梳着小辫、穿着短裙、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在哥嫂满是期许、慈爱的目光中蹦蹦跳跳上了学堂。小姑娘善良温和：猫狗流浪寒野，她难过；陌生人窘迫饥困，她伤心；睹影视人物祸事灾难，她落泪；再大是非，在她都能风烟俱静。小姑娘亦写一手好文，一篇《20年后的今天》作文让全家人时至今日仍然铭记和乐道。这小姑娘就是侄女。

12岁时候，哥哥送侄女县城上学。那时候县城上私立学校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但是，凭体力赚钱的哥嫂舍得。哥说他大学梦没有实现，孩子们的大学梦不能耽误，有一点能力，他就要助推。哥那时力排众议的气势真叫慷慨激昂！

15岁时候，侄女上高中。还是县城，还是不小的开支，还是要一次次的目送。风里来雨里去，岁月长河里四年不长，操劳牵挂的日子四年不短。

19岁时候，侄女到省城上学。报到那天，哥哥找了轿车，并母亲、嫂子和侄女一起到学校去。哥哥非要母亲去，他说侄女那是大学校，那学校在省城，母亲一定要去看看。那时的小姑娘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懂得体谅和回报父母的大姑娘了。

22岁，侄女说她被招空姐了，要去南方培训，学费高昂，三个月后就能安排工作。我们心犯嘀咕，哥嫂却不疑，毅然送孩子南度。从此侄女在南边落脚，归家了了。

……

是孩子参加工作才长大了，还是飞远了才长大，抑或长大了才飞远了？说不清。反正，侄女说大就大了，家人开始惦记她的工作，惦记她的婚事，惦记她几多能休假归家。她越来越是哥嫂和母亲的目送和牵挂。

每逢节假，侄女电话或者全家福群里说“我想你们，想吃家里的什么什么……”揪着全家人的心。侄女每次回家，家里都像过一场大事，家人聚集，慰问和叮咛如云。嫂子总是全程陪同，衣食住行，事必亲躬，连晚上睡觉都要依孩子而卧。侄女每次不得不离开，嫂子不语，只是装上一兜兜自己做的家乡小吃，然后陪孩子乘车，一程又一程……

而今，侄女又要远行。这一去，春节无假，明年初夏告假完婚，夫家相隔千山万水，三地盘桓，再想见孩子恐已是遥遥无期。嫂子本性沉默，但那一颗不能不沉默的母亲心，在这初冬隐晦的天气里，送女儿一程程远去，我不敢想那沉默的背后……

“孩子有了前程了，孩子有了婆家了，孩子要结婚了，从此，父母完成了养女任务，一件作品完美出炉、竣工。”外人都这么说。有称道，有祝福，有羡慕。

27年目送和守望，27年希冀和祝福，27年牵挂和付出，就这样竣工了吗？就这样交接了吗？都养女儿，都为父母，都为儿女，有几多牵挂几多依恋几多不舍，怎吐？怎吐？

关山月，一声横笛，闻叹息。风不停歇，沙无边际……休问是否有憾，无绝期！

有女长成，牵，无绝期；念，无绝期；憾，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