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岭记事（四）

来福老汉是松岭村公认的一个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与陈大哥家毗邻，陈大哥在山腰，老来福住岭上。守着一间陈旧的土坯房和半亩三分地的家业，来福老两口像一对不知疲倦的雨燕，风里雨里，追星赶月地在黑土地上辛勤地耕耘、劳作。

顺着陈大哥家屋后菜园的一条羊肠小道，喘息间便到了岭上的来福家。已经不止一次地造访此地了，还未等跨进院门，来福家那条看家护院的大黄狗就撒着欢儿地跑过来，示好地朝我们摇头摆尾。像往常一样，我们没有惊动屋内的老两口，径直来到屋后那片玉米地，稍事准备，便开始取景拍照。

来福家这处宅基地四周平缓，视野开阔，从这里向远处极目眺望，峰岭相连，山峦叠嶂，入冬以来的几场大雪，将眼前这座大山装点的一片银白，墨绿色的松林点缀其中，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长卷，兴叹之余，不由暗自羡慕起来福老两口这对布衣裹身的画中人，每天可以像仙人一样，无忧地枕着画卷入眠。

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雪地里跋涉归来，仍不见来福家炊烟升起，静谧的农家院，大黄狗在打盹，母鸡在晒太阳......试探着叩开那扇紧掩的柴门，来福不在家，开门的是来福的老伴，一大早，来福便去了山下，那里有一座日伪时期遗留的炮楼，因为家里一头母牛临产，比起牛圈，炮楼算得上是一处遮避风雪的理想产房。

来福老伴刚刚吃过早饭，煎饼卷大葱，典型的东北农家饭。虽然已经来过几次她家，可在我们面前，来福老伴还是略显拘谨，除了简单地回答我的询问，大多时候都是缄默不语。

拿出上次拍好的照片送她，来福老伴有些惶惑，猜出她的疑虑，诚恳地告诉她，照片是送她的，不收钱，因为我们屡次造访，这户主人都无偿地为我们提供拍照所需的场所、农具，并且默默给我们端茶送水，从未收取过一文钱，这份质朴，这份善良，有如松岭那片没受过任何污染的银白色沃雪，冰清玉洁，不掺杂一点点瑕疵。这就是松岭人的本色，也是我屡次涉足松岭而不厌其烦的根源所在。

谢绝了女主人的热情挽留，重新上路，一头负重前行的老黄牛从身边错过，村路上留下一排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牛屎，还有牛蹄蹬踏卷起的一路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