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十六】

母亲的病已经到了后期，她不停的咳嗽，有时就咳血。她已经直不起腰来，每天弓着腰，低着头，气喘嘘嘘的走路。她年仅二十六岁，就要走到人生的尽头。那一天，姥姥家门前，生产队正收大麦。因为饥饿人们都站在地头边，等着生产队收完以后，大家抢拾麦子。

远远看见母亲弓着腰过来了，她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前一天她在奶奶家，咳了一次血很多，差点没休克过去。她已经没能力照顾小弟，自己来到姥姥家，可能也是想拾一些麦子。母亲人缘很好，又是在自家门前，很多人和她招呼，二姐来啦，长辈都说；闺女来啦。母亲脸色铁青，慢慢地和人们交流着。

这时有人递给母亲一个麦穗，母亲搓了搓就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忽然，母亲咳嗽起来，大口的献血从母亲嘴里流出，母亲喘不上起来，眼睛瞪得很大，人们都吓坏了，七手八脚把母亲架进姥姥的屋里。大家架着母亲坐在炕沿上，有人给她舒捋前胸，拍打后背。

母亲还是喘不来气。我坐在对面的小凳上，一直看着母亲，她的眼睛还在增大，好像要流了出来。母亲一直瞪着我，我有些害怕，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小弟。她向我抬抬手，人们把我拉到她身边，她用微弱的力量抓住着我，舍不得松开。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眼睛小多了，慢慢地躺在姥姥的怀里，就要慢慢的睡去。这时姥爷来了，他喝酒喝得醉熏熏得，人们喊起来；闺女别睡，闺女别睡，你爹来了。母亲听到呼喊声，眼睛微微睁开了点，嘴轻轻的抖动着，姥爷凑了过去，把耳朵凑近她嘴边，爹，我要吃糖。

母亲提出了她人生最后的请求。姥爷听见了母亲的请求，赶紧翻口袋，姥爷口袋里还真翻出了两块一分钱一块的糖。人们赶紧把糖剥好，给母亲放到嘴里。母亲咯吱咯吱嚼起糖来。慢慢地，含着微笑，甜甜的闭上了眼睛，拉着我的手也不情愿的慢慢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