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子

房屋不论是大小、新旧、装修档次的高低，只要有人居住，就有了生气，就是个家；一旦长期无人入住，这个房子就似乎没有了灵魂、变成了一个僵硬、冰冷的空壳。

这次年休假我回老家去给妻上坟、烧纸之后，再一次打开了老屋的门锁，屋内的一切让我心颤……能用的一切都让我送人了，只有妻的卧室还丝毫未动。我抚摸着落满灰尘的大床，感觉还存留着妻的气息，屋内每一处，都还是当年的样子，我似乎感觉到妻的存在，好像她正在忙着什么。

我真想大哭一场，但是，簇拥我一同进屋的人太多，我只能咬紧牙，强压住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热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泪眼朦胧的我看到了外间的墙边上，还放着妻当年正穿着的布鞋，如同刚刚脱下来的那样。

五年前给妻办完丧礼之后，我们就离开了这个这个家，这个曾经装满我们全家老少四代人欢乐的地方，从此就没有了灵魂，变成了“空房子”。锁门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要拉下电闸，我的眼前似乎有些发黑，脑子有些麻木，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下沉、下沉……拉下电闸就意味着，没有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个家也就没有了。

门锁是妻原来用的旧锁，只有一套钥匙，交给邻居的侄子。这次回老家，我特意买了两把新锁，三套钥匙分别给了女儿、邻居侄子各一套，另一套我把它死死扣在我的钥匙链上，我努力的想和那个家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县城小区的房子是儿子专门给我买的，装修的十分漂亮，所有的家具、家电都是新的。四年前入住的时候，我总是找不到“家”的感觉，有多少个夜晚，我甚至和衣而卧。最近两年，我才刚刚适应，因为有我的母亲生活在那里，就像儿时那样，母亲就是我的家。但是今年以来，97岁的老母亲，已经不能独立生活了，春节之后，大女儿将我母亲接到了他们家里，为了更方便的照顾她生活。

这次年休假的半个多月里，我独自住在小区里，室内太静，静得让我心里有些发怵，我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开着电视机，让声音充满着每个房间。不开空调的时候，我都会打开所有的窗户，让楼下或更远地方的声音传进来。

我努力的倾听着这里的一切，——树上的蝉鸣、稻田地里的青蛙叫声、楼下老头、老太太的大声讲话、或呵斥小孩的声音、那个在小区不远处吹得没有节奏的小号声、还有不时的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甚至包括邻边楼上搞装修那刺耳的电锯声……我深深知道，母亲的有生之年，不会来这里了，等我回南京之后，这里也将会成为一处“空房子”了。

临行的前一天，我认真的搞了一次卫生，窗外和我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清理冰箱，收拾好餐具、灶具，仔细的抚摸着每一件家具，心里很酸、很酸……外面下雨了，我随着雨滴的声响流泪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收拾好我的提包，关好每一个房间的窗户，拉上窗帘。当第二遍挨个房间检查完之后，我知道该拉电闸了，尽管我之前做了很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哭出了声音，心在颤、手在抖、浑身发软、四肢无力，随着电闸被拉下那细微的响声，我站不住了，顺势蹲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拎包走出来，用钥匙锁好防盗门，走下楼梯。

……外面是个大晴天，可是我的内心，却是雷电交加、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