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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难舍的情缘
三姐走了,以两台手术,一天半的时间迅速掏空身体,潜意识里喊着:“回家,回家,咱回家吧···”,夜半时分在医院病房里身不由己的合上了双眼。此时此刻那个她二次投胎,生活了四十年的村子,及用尽她毕生心血所营造的宽房大屋,早已因拆迁夷为平地,新建的楼房尚还待字闺中,而临时搭建在偏远丘岭的住处,压根就无法满足了她的心愿。遗体告别的流程,无法选择的设在了离家几十里的火葬场殡仪馆。老公和一双儿女、二弟一家,及四个姐姐家的大小十几口人,怀着无法言说的痛,前去送了最后一程。而我却因自己的腿伤,未能前去见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面,连续几天,不思茶饭、不时哽咽、数度垂泪,心似压了一块石头般沉重。低头抬头、睁眼闭眼全是三姐那沉默寡言、温和如初环绕左右的模样,三十多年你来我往的记忆不停在我脑海里呈现。
87年秋天,22岁的我还在七贤建筑公司的农机门市上班,与来买拖拉机配件的老公初识,一来二往处了对象。到了年底天气很冷,店里齐刷刷闯进五个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家庭妇女,嘻嘻哈哈的一通询问、打量,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事后得知这是男方一队人马来代弟相亲。第二年腊月,我和老公便登记结婚,顺理成章的融入这个大家庭,和三姐有了一生无法扯断的情感。
她大我八岁,身材粗壮和我有些相像,用乡里人的话说这是天生的富态。只是她那双明眸里总是盛满秋水,倘若与之对视瞬间便被那股柔和的气息融化。适婚的年龄,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偏远落后,离家二三十里地的上林镇张家崖村的婆家,做了有爹无妈四个弟弟、两个妹妹的长房嫂子,姐夫在县副食品公司上班。夫妻二人田里种着,外边挣着,精打细算用心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接下来的几年,有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并和姐夫领着六个弟妹把嗜酒如命病入膏肓的公爹送入黄土,之后便义不容辞的担着长嫂如母长兄为父的责任,一个个为他们操持着娶妻生子,并力所能及的帮弟妹们照看孩子,使得他们解除了一些家庭生活中的后顾之忧。90年夏天,我给一岁半的女儿断奶后,开始尝试着利用农闲,骑自行车下村入户做起了卖卫生纸的生意。到了冬天渐行渐远,天短、天冷回来取货成了一道难题,情急之下就把三姐的家,当了做买卖吃喝住宿的站点。一大货车的卫生纸垛在她们家并不宽裕的房间里,再骑车一趟一趟的去附近村子卖,三姐和姐夫不仅毫无怨言,而且还天蒙蒙亮就起床,为我做好可口的饭菜,并和我把一包包鼓鼓囊囊的卫生纸,全部用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绑在车上,一直目送我走出村外。傍晚回归时辰难料,三姐夫多是顺着来路迎接到几里开外,生怕我人生地不熟掉进沟壑,或走了岔道误入歧途。三姐则在家热汤热菜做好,不时的焦急的出门探望,等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总是满含亲切和疼爱,及对我做生意受苦累的深深不忍,并第一时间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把我的手攥紧,让我感觉比有血缘的亲姐还亲。一批货物处理完至少需要半月二十天,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景,一遍遍重演,那份美好、那份爱,一直鲜活到今天。2000年左右,三姐为减轻姐夫来回路途奔波的负累,曾携子女在城里租住房子居住过一段日子。那时,我们夫妻有业务经常需要一起外出,儿子的姑姑满含母性光辉的三姐,直接就成了我们家夫妻不花钱的保姆。几时送来她都一脸阳光、笑眯眯的收下,偶尔我们在外留宿孩子跟着姑母不哭不闹,和在自家跟着妈妈一个模样。三姐夫妻待人极好,平常两口子省吃俭用粗茶淡饭,来了亲朋家中的饭菜不仅丰盛,而且味道极好,它似好客的主人般吊着兄弟姊妹们的胃口。三姐的家不仅是,娘家这边六姐弟六家人,逢年过节的最佳去处或偶尔休闲的驿站;它也更是婆家那边,六弟妹六家人时常停泊的温馨港湾,即使酒足饭饱杯盘狼藉善良的三姐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2005年中秋前几天,我们夫妻把老家婆母住的两间北屋,进行了简单装修。看八月住下的三姐,也加入了我们打扫卫生的行列。一起干活时,总感觉她神情恍惚有些不对,几次询问她都说可能感冒了,有些日子了头脑混沌一点也不清气。有着血压高病史的老公,感觉三姐当时的情形不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陪她去镇医院测出血压竟然高达180·,次日血流变查出血压高、血脂、及血粘度等普遍增高不少。之后便根据医生建议开始服用降压药,及进行打点滴疏通血管的综合治疗。2006年麦收过后,我们接到电话,三姐突然腿脚不听使唤、口鼻歪斜、言语不清,已经有了血栓症状。老公立马开车前去,把她接到了离我家一路之隔的临朐老年病医院,一日三餐由我负责,半月多的日子吃住一起,眼见她走路歪斜行动不由自主,心酸心疼和无奈一并奉上。等她身体恢复自如,我们揪着的一颗颗也慢慢松绑。
之后的岁月,大儿大女的我们便各自生活在自己的轨道,我有我的工作,她有她的生活,唯年节或实在想念了便前去探亲叙旧,只要能在一起总舍不得说再见。三姐虽然嫁的远,但距离无法阻隔亲情,在那交通不便、物质匮乏的年代,老公、二弟及我和弟媳都非常愿意翻山越岭前去探视,吕家油坊、黑山集、草庙子岭那颠簸不平尘土飞扬的路上,直到现在还留有我们一次次来来回回,边走边谈边说说笑笑的美好回忆。
期间这些年,三姐娶了媳妇、嫁了女儿,儿子也在城里有了新家,她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来回奔波不辞劳苦的哄大了孙子孙女。而今心无杂念的三姐,和已经退休的姐夫在家种点五谷杂粮,守着二三百棵盛果期的樱桃树,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总觉得那些病啊灾啊累呀,早已远离这位慈祥可亲的人儿。谁料六月初二夜,老公的话三姐查出乳腺癌变,姐夫、儿女们决定初六和她去青州作手术,似惊天霹雳雷把自己震倒,彻骨的痛顿时袭便全身。魂不守舍的熬过两日,腿伤并未痊愈的我顾不得继续隐瞒,拄着双拐带着护具,由和老公、儿子陪同急匆匆的赶到了三姐当时住在的外甥女家。一个念头、一根筋,只想以自己住院动手术的切身经历,给老实巴交的三姐宽心打气,不要害怕可恶的病魔,因为这全身麻醉的手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之后有镇痛棒、止疼药、消炎针,及现代医学的优质服务,康复起来并不困难,心态好才是关键。还婆婆妈妈的一再叮嘱她,人生在世没有迈过不去的砍,熬过去就会风轻云淡。万难想到那一个多小时的相见,竟成了我与三姐的今生今世永久的诀别。隔日下午一点的乳腺切除手术,次日上午的心血管介入手术,及下午近亲属生命中的最后探视,和三姐仅存人间两天的遗体告别,我都因自己身体的残缺无法亲临。连续几天魂不守舍,心似被摘走了般疼痛。自此,五个姐姐少了一员,兄弟姐妹在一起时,再也无法看到您一脸的和善;自此,弟媳少了一个知心解意的大姐,生活中的辛酸再也无法向您倾谈。但姐妹一场,一起走过、一起留下的点滴,我都会珍藏心间,这是生命中一份极其珍贵的情缘。2021/7/18 2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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