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小段儿

来到新三连后的第二年春，连长老莫指示蔬菜班辟出两亩地种西瓜，用于改善职工生活。一晃到了“知了”喳喳叫的季节，满地的西瓜哟长势喜人，绿油油地躺在叶子身边夺人眼球。

我们班是新建班组，所有70届男生都来自一个学校，有好几个还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比如“阿七头” ，就是和我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皮大王”，我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到上中学，都没分开过，这不，毕业分配到崇明，又是同场同连同班，关系老铁了。

“阿七头”干活卖力，为人随和，就是有一个小缺点，遇事容易激动，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对着自己发火，弄得大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其实，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赴农场务农前夕，“阿七头”的母亲来我家，悄悄地告诉我一件事儿：由于家族遗传的原因，“阿七头”患有不为人知的轻度“夜游症”，老人家让我平时多注意、多关心点自己的儿子，还特别关照，如果发现“阿七头”半夜起床，千万不要惊动他，因为“夜游症”病人在发病时万一受到惊吓，会出意外的。

到农场后，我经常悄悄观察注意过“阿七头”的一举一动，也没看出什么不正常，久而久之，由于农活繁忙，我也渐渐淡忘了此事，心里面也慢慢松懈了。然而，就在我放松警惕之际，随之发生的一个意外，差点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记得那是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全班施完棉花当家肥，在收工的途中路过西瓜地，那一个个绿油油的大西瓜把我们的口水都“吊”出来了。晚饭后，寝室里八个“馋佬胚”在一起计算连队的人数，猜想每个人能分多少西瓜。“阿七头”是有名的“好吃鬼”，一谈到分西瓜，来劲儿了，他有声有色地描述自己从小在苏州河里如何如何“偷”农民西瓜船，噱头噱脑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由于全班都累了一天了，明天清晨还要早起去水稻田拔草，我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吩咐大家赶紧上床睡觉。然而，晚饭后喝下的两大杯绿茶，再加上被“阿七头”的笑话逗得兴奋不已，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夜深了，邻床的兄弟们早已进入了梦乡，我也只能在此起彼伏的阵阵鼾声中慢慢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正当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到双人床摇动了起来，我侧身撩起蚊帐，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睡在下铺的“阿七头”已经起身坐在了床边，还没等我开口，只见他慢慢站起来，打开房门向外走去......我呆呆地看着“阿七头”走出门，心里猛然“激灵”了一下！哎呀，我的妈啊，是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夜游症”犯啦？我一阵紧张，连忙穿起背心跳下床，悄悄躲在寝室对门的砖堆后面，凝神屏气地注视着正在月光下木然徘徊的“阿七头”。

沿着我们居住的这排寝室，“阿七头”从头到尾，不声不响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看他走路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具面无表情的“僵尸”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惊得我大气都不敢喘，叫又不能叫，喊又不能喊，目光只能随着他木偶般的身影来回移动，说实话，当时我也是第一回零距离见到“夜游神”，眼前的情景把我吓得哟！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叨：“阿七头啊阿七头，你就在寝室门口转转算啦，千万不要跑到河浜里去哦！”

可能是走累了，来回走了几圈后，“阿七头”终于停在自己的寝室门口，静静地推开房门走进屋里。我连忙猫着腰来到窗前，偷偷观望进门后的“阿七头”还会有何动静。哪知道，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目瞪口呆！

只见他走进寝室，把双手伸进室友的蚊帐里，悄声无息地在里面“鼓捣”什么，一个“鼓捣”完了，又接着“鼓捣”下一个......可怜我那些室友，“阿七头”两手在他们的帐子里那么“鼓捣”来“鼓捣”去，竟没有一个人醒来，全睡得像“死猪”一样！

“我的个妈啊，你究竟想干什么哦！”在又惊又怕中，如果不是突然想起阿姨的关照，我差点就要吼出声来！好在“鼓捣”一阵以后，“阿七头”总算歇手了，只见他把两手在短裤上擦了几下，走到自己的床边，钻进帐子里去了。“哦，天哪......！”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抹了抹一脸的冷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第二天的出工路上，大伙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阿七头”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讲给你们听啊，昨天夜里，我一个人偷偷去了西瓜地里，想弄几只西瓜回来，但是我一只只摸下来，只只西瓜生的，大小就和你们的骷髅头一样。”“哈哈哈！哈哈哈！”“阿七头”的一番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在大伙不明故里的笑声中，只有我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我还没从昨夜的险遇中自拔，脑子里浮现的尽是吓丝丝的骇人情景。后来连队里分西瓜时，我又想起了“阿七头”发病的那个惊魂午夜。我一边捧着西瓜一边想：幸亏那天晚上他是用手把室友的脑袋当西瓜摸了，如果当时“阿七头”是拿着镰刀一个个砍下来，怎么办？

【应上海农场知青网约稿】

【夏的季节-张清芳】【夏的季节-张清芳】

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