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夏至(—)/皇言小蛇

在汗流浃背的工闲时段，抬眼看到墙上偷偷粘贴的日历，在6月21日的数字下方，清晰可辨的“夏至”两字，脑际中掠过一道闪电，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笔，翻出几张早就裁剪齐整的汽车保养维护后的广告脚踏弃纸，捕捉思绪中的几点墨意，写写夏至。对于夏至，头脑中远没形成固有的概念，粗略知道它是二十四时令中的一个时节，对农耕有着重要指导标示的意义。

但对我们这些不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大多难以描述时令和农作物的相连关系。可在二十四个时令里，自夏至开始的相连的几个时令，几乎涵盖了我的童年和全部学生时代的所有秘密。不管是骄阳炽风中，还是轻风细雨里，一旦夜幕拉开之后，往往于不经意间，从浩渺的星空闪烁的缝隙里会跳出几个片段来，从细雨微风的轻呢里，幻化出无数的过往，萦回脑际，清晰地呈现。

夏至一到，对于近郊的学生娃来说，就象是吹响了游玩嬉戏的号角，在十来岁的智谋中，无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别出心裁的项目接二连三的闪现出来，就算跨越了数十个冬夏，经历了从此不再涉足的几十年，但那置入灵魂里的情景却永生难忘，每每在夏至到来后的日子里，常会突现在脑海，惊诧在梦中。爬树偷果，攀房摘瓜，在骄阳烈日下钻林登山，在崖壁沟渠上采花扯草，雷雨中追逐，泥沙里翻滚，玩出许多不知主义的浪漫和英雄的冒险行为来。

小学快毕业的那年夏至后的时光里，班里的小洪常邀同学去学校后约4～5里的梨湾水库中游泳。

梨湾水库，远方不高的山丘梨树起伏，在辽阔的田野中，突出的蜿蜒茂翠竹林，象一条懒得运动的肥胖的翠色长龙，优雅的闲卧在田野间，来到茂盛的竹林下，修长高大的竹竿挺拔向上，无数翠色的细枝绿叶，延伸到很远，坡上坎下，层层叠叠，把落差有5～6米的库水裹挟在翡翠般的晶莹里，微风推皱的浪纹水面，坚持不懈的总想把蓝天与阳光揉捏到无数的镜片里，粼粼起伏中，幻现出绚丽的景象来。

迎着略含竹叶清新的俯风沿小径下到库水边突出的大石上，伙伴们全都迫不及待的甩掉全身衣着，手遮羞处顺石滑入水中，或双手蒙羞的站起，快速扬起双臂，奋力一跃，惊鸿般飞进水里，好几条裸弱欢腾的灵性泳姿，搅在波光中，无意间让水库绚丽多彩中，更增添了无数鲜活的原素。

曾在区游泳比赛的项目中曾获得过少儿组冠军的小洪，是伙伴中胆最大，游泳技术最好的领先者。他经常会鼓动同学上天桥去跳水，而结果却是只有自己才能去跳。所谓“天桥”，不过就是盐井采卤水横架库面的输送管道。横跨库边，浇筑上一米多高的水泥桥墩，锁定两根很粗的钢缆，间距用钢条勾扣住碗口粗般的中空楠竹，及时传输采取的盐井卤水所形成的天桥。

小洪会沿小径裸体奔上，从一端双手扶着钢缆，脚踏楠竹传输管走到中段选定的最佳跳水点，然后慢慢爬上钢缆，分腿站立在钢缆上，作个优雅的动作，飞跳而下。阳光中、蓝天下，那灵活敏捷的身体肤色，似惊鸿、象银燕，在天际中画出一刹那的优美曲线，写意的汇入闪烁幻景的镜片里，绽放出一朵纯洁无暇的浪花来，盛开在梦境中，记忆里。

周一，学校通知毕业班照相，班主任宣布全班开班会。会上，银丝满头，慈爱似母的孙老师却用凝重的声音告诉大家，上周末放学后，小洪随居民区的十多位游泳爱好者，去梨湾水库训练，准备参赛，不幸身亡。老师和作为班长的我，与班委成员前往悼念。四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去过梨湾水库，也许那翠竹不再是翠竹，田野不再是田野，但那梨湾水库一定还在！就如在我有生之年里，绝不会忘却梨湾水库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