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轻嗅

这一生，只做那朵为植物低眉的女子，款坐红尘，任心事如风，随四季枯荣。
——引子

清默的九月，柔细的风穿过广袤的原野，洒下一路金黄。这样的季节，适合卸载锁身的负累，于安静的午后，寻一处静幽，散漫着思绪，拾一枚泛黄的秋叶，援引着嶙峋的脉络，打磨老去的时光。

红尘里行走，目光因着世情的牵扯，一直保持着昂扬的姿态，有多久，不曾留意时光的易替、季节的轮回？直到那一天，明镜里赫然呈现一撮醒目的白，几近麻木的心里才生出隐隐的刺痛：年轮，该是多么不经剥蚀的风景画，几场风雨，就斑驳成一池碎影。那一刻，左冲右突的豪情彻底败北，生命的追索缓慢回归。原来，年轮的厚重与手中握持的幸福并不对等，放慢奔跑的脚步，等一等心的呼吸，才能在看似臣服的岁月中，咂摸到幸福的本原。

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女子，生在北方，冷峭的塞上风并未雕凿出硬实的心灵，相反，那抹与生俱来的柔情与纯澈在世海的浮浮沉沉中，饮尽了风霜与酸涩，依旧完好如初。

一直，是那个眉点朱砂、鬓妩绿翘的女子，向往笺上飞红、笔下落翠的日子，几弯瘦烟柳，一径落花溪，放逐诗魂；一盏琉璃月，几竿潇湘竹，栖居诗意。间或，青鸟衔枝、檀郎期许，窗前打马、心上煮弦的情思，半是慌张，半是甜蜜。而我，宁愿著一袭素白的纱衣，于湘帘半卷的绿窗畔守望，守望那穷尽一生一世才能抵赴的陶然。

秋日里散步，刻意清了清心房，太多的心事，牵绊了前行的脚步，需要腾空，才会涌进新鲜的阳光。空气中散逸着未名花草的清香，一阵一阵，蛊惑着柔软的意绪。已是深秋了，风，有一些硬，间杂几许凉，除了傲霜的菊，还有谁，会在这样的季节吐露清雅的暗香呢？

受着幽馥的牵引，在那个乱石横陈的角落，寻到了那株鲜妍明媚的植物。窄窄的泛着锈色的叶片，细细弱弱的藤枝，攀附在骨突老旧的石墙上，其间零星着串串粉兰的小花，还有米粒大小的绛色蓓蕾含苞待放。

努力的一瞥，我的目光里竟写满了钦佩与讶异，是什么力量，使这柔弱的生命有了穿越重重阻隔的勇气？又是怎样的情怀，可以无视冷漠与忽略，心无旁骛的绽放？轻拈，仿佛怕惊扰了它的清寂；深嗅，秉一颗敬畏的心，只一缕，就有了沉实细致的感悟。

想到了简宁的岁月，还有那些秋水长天的人生。日子，本是不惊不扰的，跌宕浮沉的，是人心。秋天的寂寥，春天的繁盛，算是你我眼中再平常不过的风景，只以看风景的心度日，则日月就多了清宁，少了琐碎。光阴是用来品的，人生的终极目的不是物质的极大满足，而是精神的十分圆满。何必，与清浅的岁月捉对厮杀，即便杀个片甲不留，自己又能全身而退吗？

索性，寻一处清溪飞瀑的所在，轻握杯盏，于盈盈一笑间与岁月和解吧！就像那株未名的植物，于日月轮回中不骄不躁、不悲不喜，该生长的时节生长，该吐蕊的物候吐蕊，即便无人喝彩，一样的浅笑嫣然。生命只有一次，重要的不是辉煌闻达，而是内心的简静明快。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俯仰天地，问心无愧，就好。

素秋里，阳光依旧静好。坐在光影流金的时光路口，拾一枚安暖，饮一壶淡泊，说半阕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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