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美好都是恰逢其时


    摄影:绿茶 / / 友情:茶香 / / 文字:天涯

    阿勒泰初夏的午后,与一个女子去临近的城郊拍照。她穿素色棉麻长裙,窄带矮跟凉鞋,乌黑短发,与人交谈时,嘴角含淡淡笑容。她腕上戴咖啡色木质手链,缠绕五圈,接头处配有小小银饰。和她说,手链很漂亮,很适合她这样内敛沉静的女子。女子笑着回答说,手链是彼此相爱的人在生日时候赠送,最初并不是这个颜色,许是在时光的盘磨中,让它微微发散出琥珀色的柔和光亮。

    爱人送的礼物自是与自己所选有所不同。前者更充满浪漫色彩,知道他在意自己,因而在此后的路途中遇到诸多险恶也不觉困窘。有一个人认识自己后并始终陪伴,远比孤单行走更有趣味。她倚在《阿勒泰的角落》书吧门口,她说完一些话,她依旧浅浅一笑,笑容如同头顶的太阳般格外温暖炙热。

    六月是适合读书的月份。阳光浓烈,城市喧嚣,世间万物皆在忙着生长拔节,孕育新生。情绪饱满的季节里,更适宜避开拥挤的人流,寻一处安静的所在释放内心的繁杂情绪。最清凉处莫过于沉醉于书海的瞬间。在书社的一角,觅得自己喜欢的书籍,轻轻打开扉页,看配图,看文字,亦如看向无法远足的他乡。

    有心的人,会在长长短短的句子里找到自己的前世或者未来,此刻如遇知己的清欢惬意,因得这一番的相知相惜而深深喜悦。或者,我们一直在行走,尚需要有这样的一段时光,把自己交给书籍,交给文字,交给另一条崭新的路线。

    女子翻阅木架上的藏书,有光映红脸庞,她微微抬起额头,神情素净,如同婴儿般纯洁天真。都是喜欢阅读的人,约好在每个周末来这里寻找自己的所爱。她读唐诗宋词,也读舌下婉转留香的菜谱。我偏爱散漫以及富有情调的小文。我们尚可以在肩膀相依时长久地交谈。或工作,或生活,或爱或恨。

    女子对人生的态度,从来不选择繁琐,她在三十岁后,喜欢躲在阳台上认真读完一本本书,烫热柠檬色小巧瓷质杯,沏白咖啡,喝完,午睡。允许自己有些微的倦怠。然后,去树荫下走一段不长不短的路途,陪伴女友用镜头记录下眼中所视见的美丽。她说,所有的美好都是恰逢其时,比如你我,比如此刻,比如不知所以的未来。

    书吧门口的甬道两边,种植一些高大榆树,多年生植物,春天初起时开花,结绿色的榆树钱儿,然后枝叶茂密,如同伞状遮蔽蔚蓝天空。在树荫下一起行走,查数脚下的灰格子方砖。女子手中银白色的拎包里藏有新购的书籍,沉坠,暗香恣意。她说最喜欢的还是安妮的那句:要做一个好看的女子,并且相信海誓山盟。她问我,你相信那些关于爱情的誓言吗?我说,我信。她说她也相信。

    即使这世间情分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弥足珍贵,但她还是喜欢在心里给某人留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允许他一直住在那里。他穿白色衬衣,干净的手指间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他醇厚真诚,不会撒谎,或者,只是不愿意欺骗爱着的女子。他住下来就不会离去,也不说任何没有重量的话语,只是在女子需要的时候会不惧万水千山地赶来,即使路途遥远,她若呼唤,他就会应答。他们有着各自的生活境遇,彼此深爱,时刻惦念,极少交集,从不纠缠。

    她在陌生人家的门户前停住脚步。此处有涂着草绿色油漆的木门半掩,门檐上生有簇簇枯黄杂草。草是去年的,在一场雪后停止生长的欲望。或者,那些草已经老去,并决定不在春天到达时醒来。女子说,草也是有记忆的,会记住所受到的伤害,也会有难以排遣的痛苦存在。有些草会在鸟雀的鸣叫中萌发出新鲜的芽孢儿。

    有些草骨子里倔强,断断不肯将就。如同我们曾经历过的那些情感,有些人早已离开,却舍不得从记忆里删除开去,于是它们的影子还在生长、扎根,继而盘出藤蔓儿,时时缠绕。有些人存在着,却被我们隔离,如同从未有过相遇相逢。但是无论怎样,我们依然苟活在这里,即使流泪,也不会轻易转身,就此离去。

    我们依然喜欢微笑,在时间的光影里,嗅来自初夏里的浓郁果香味道。头顶的海棠树结了果子,椭圆,青绿,手指肚大小。它们将慢慢成熟,在内心里坚硬果核,肉体发生变化,逐渐成为红色。在秋天到来时候,从枝头砰然坠落。或者被农人采摘,拖往集市,吆喝着出卖,换来更多的其它物质。每一种植物都会结出属于自己的果实。每个女子都会结婚,拥有血脉分支的孩子。不会有一棵植物或者一个女人会放弃这个权利。母性的伟大,就来源如此。

    那么,你有过颓废的时候吗?我问。当然有了,女子说,很多时候,会被俗常的生活绊住手脚,无法逃脱。脚趾有彻骨的被踩踏后的疼痛感觉,拒绝再次行走下去。那时候,也会有哀怨的哭泣,仿佛被整个世界无声地抛弃,不许我们有丝毫的反抗和挣扎。但是,太阳落了终归还会有升起的时候。

    在黑暗的屋子里,我允许自己大声地痛哭,却不会在不相干的他人面前流下半滴眼泪。很多人同情弱者,我却无法容纳懦弱的自己。所有人都会经历不同的磨难,一味地顺从,只能加速沉沦,无法跃出土层,就不能有接受新鲜阳光抚慰的机会。因此,我会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在清晨早早起床,温水洗浴,装扮面容,然后从容出门,奔赴另一场场生。

    她说,生为女子,纵然不是花容月貌,也要学会在季节变幻时给自己收藏一两份优雅的装扮。纯棉质、过于飘逸的衣物多属于少女的嗜爱。临近中年,更喜欢棉麻或者天丝棉制品,衣物里有着草木的原始颜色,不浓烈,也不张扬,吸汗,不黏贴,是属于一个女子内心深处的素淡清欢。试想,在阳光流淌的午后,身上有棉或麻的清香味道,而身旁有大丛花开,女子低着头去赏一朵花开。那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时的样子。对,就是那样的感觉。

    生活里总是有一些高度我们拼劲所有的力气都无法触及。然而,还是喜欢抬起头仰望那些美好。如同在夏日里渴望一大筒奶油冰淇淋,轻轻舔舐,空气里充溢甜糯的味道,那是我们非常喜欢并且贪恋的。同时令我们痴迷的,还有来自陌生人之间的默契和懂得。

    我们崇尚自然的相处方式,与有信心的人合作,共同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把繁复的工作程序一点点简化,各司其职,并且完美达到预期目的。经常说,工作中的女子是很美的,她或者忙碌,或者安静,气场里始终有优雅的气味流转......还有,我们都是喜欢短发的女子,具有中性美。在事业上从不肯轻易服输,亦懂得在俗常日子里做一个温润如玉的小女人。

    女子说,童年的时候,经常被母亲放在家里,白天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昆虫打群架,和每一只路过的蝴蝶打招呼,希望它能够收起翅膀与自己有短暂的玩耍。终究不能。蝴蝶的翅膀尖蘸着夕阳的红翩跹的时候,母亲才会归来。那时候从不觉孤单。孤单是成年之后才新生的事物。

    儿童的眼里,世界是新鲜的草莓,咬上一小口,都会渗出无数滴甜美的汁液。而长大之后,懒得去看那些微小事物,即使在静谧的夜晚,听到蛙声或者蛐蛐声,也再也不会有莫名地惊喜。人一成熟,便会变得世故。更因为懂得,所以懒得争辩。因为看透,更羞于去说破。所以成年后的孤单,不会很诗意。

    那时候,好像每颗星星都会在夜晚准时出现,从不躲避月亮的光芒,兀自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眨着眼睛。母亲会在灯光下给自己读漫画,这一本读完,接着翻开下一本。直至夜露降临,直至大雪封住路口。母亲才会熄灯,用手臂圈住害怕黑暗和寒冷的孩子。那时候,父亲总是很沉默的样子,眉头紧锁。他是不会发光的星星,有着深邃的大人的内心世界,不允许孩童进入。他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球赛,喝啤酒,拒绝母亲隐晦的提示。

    他在早晨时穿白色球鞋出去跑步,在市场上买回煎饼、油条、豆腐脑。他经常发脾气,是一只困在穹窿里的野兽。然,他有时候非常具有父爱,在危险面前把自己的身子挡在孩子面前,他是一个无比高大的英雄。然,他疲惫时躺在床脚不被人发觉地入睡,双腿蜷缩并拢,他又是一个貌似脆弱的孩子。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多重性格?这是我一直思索并至今无法破译的事情。

    女子说,我渐进长大的时候,花裙子多半是父亲去商场买来。他在外面奔波忙碌,看到身边走过的女孩子穿着靓丽可爱,他会追上去问询在哪里可以买到同品,去商场专柜仔细挑选,回来时送给家里唯一的女童。七八岁的时候,父亲给自己买过一条白裙子,上面印染几朵粉嫩的小荷。

    穿了三四年,幸喜不是很胖,裙子穿成半袖衫的时候,荷的粉色褪尽,才不得不放弃。求母亲包在一个方格子布里,准备收藏至老年。我很奇怪,为何母亲不去为自己购买这些物品。后来,才明白,这是父爱的一种表达方式,母亲不会和父亲去抢。她给予这个男子这样的权利。他们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母亲教会我们做人的美德。吃饭时不许张大嘴咀嚼,不许发出啧啧声响,不许剩饭碗,不许拿筷子在菜盘里来回搅动。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出去玩,不许偷偷拿回别人的玩具,不许打架,更不许夜深了还不归宿。童年的时候,会害怕母亲,觉得父亲更和蔼一些。长大后,才明白母亲的苦心。

    因此,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迅疾止住向前迈进的脚步,对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并且,在内心里给自己种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给自己遮阴凉,给自己丰盈的生活态度。一个人时不寂寞,人众多时不各色。在夜色里唱歌,在聚光处默然微笑。

    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偷偷跑去僻静的地方,看一簇簇的黄菊盛开,在草丛里捉蚂蚱,一身泥土地回到家中。开始时,母亲会有责备,之后,她不再叱责。她洗净孩子衣物上的泥淖,在灯光下补好被扯烂的衣角。绣上芨芨草花,一朵粉,一朵红,一朵黄。她掰开孩童被野草刺痛的掌心,涂上红药水,嘴唇凑过去轻轻地吹。

    那时,会觉得自己很惭愧,眼里忽然有了泪花,发誓再也不惹这个女人生气。原来,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背负很多的疼痛,是必然的一种经历。所喜,父母给予孩子的童年更多自由,不禁锢,也适时收拢线轴。我们渐渐长大,他们慢慢老去。如同岁月的光痕,明明暗暗地就此划过了。

    无觉

    2015/6/17 14: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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