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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烟花落寞
古城的元宵之夜没有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绚烂,没有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喧嚣,走在清冷寂静的街上,风寒凉刺骨,伴随我的,只有忽长忽短的影子,还有,那天边偶尔绽放的璀璨烟花。 烟花易冷,一生的坚持只为着一次倾心的演绎,想着就让人心灰。忽然间想起那个命如烟花的女子,短短一生四十几年,滚滚历史长河中一闪而过,然而,只这一闪,便照亮千古文坛。 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 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情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赏灯那待功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这是她写在一个元宵节里的诗,她与心爱之人相见的情景,诗中,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两情相许的幸福,还有一丝丝嗔怪:你是不是已有新欢,枉然我独念旧情。分别时,他轻轻问一句,明年,我们再见,好吗? 一年的等待,三百多个日子的思念,又一个元夜,她欢欢喜喜去赴他的约,却众里寻他不见。人海茫茫,没有你的牵引,我如何能寻到来时的路?灯火阑珊处,空留她一人黯然泪垂。“未必明年此会同”,她一语成譏。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月依然是昔日的月,灯还是旧岁的灯,只是再也见不到原来的他。物是人非,她空自伤神,那曾经的海誓山盟已随时光散去,成过眼云烟。她恨恨的写下了“待封一拘伤心泪,寄与南楼薄幸人”。心灰意冷,意冷心灰,不久便投水自尽。她把时光沉落下的忧伤,把不为人知的深爱,一并交给了西湖。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是那无爱的婚姻埋葬了她,她也想挣扎着摆脱困她的藩篱,最终,还是被刺的荆棘满身。 她死后,父母因她行为叛逆,恐遭族人耻笑,不肯将她安葬入土,还焚毁她大量诗词,后经人整理,仅存的十之一二依旧为历代女词人中作品最多的,可见其才思。 她的一生只有两个男人,她爱的和她嫁的。她是那蕙质兰心的女子,所以注定命运多舛,她也有诗自责:女子弄文诚可罪,哪堪咏月更吟风。有诗自怨: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她如此聪慧,怎不知人生如一场赌博,她用一片孝心赌自己一生幸福,未料,满盘皆输。她嫁了,却握着深刻的旧爱不肯松手,一生悲喜就此铺开,内心纠结再无人能诉。 她心中爱情当如萧史和弄玉,如司马相如和文君,她不求门户相当,她要自由无拘的爱,然而,月老偏偏牵错了红线,“父母无识,嫁市井民家”。那人,粗陋鄙俗,还常常在外醉生梦死,风花雪月,所嫁非偶,她才满纸浓愁。 你不是她,所以你不懂她为何总有无尽的哀与怨,她无人可诉,只有,付诸一枝素笔,诗词是她孤苦境遇里的一道光,慰籍着她,温暖着她,把一生悲苦化作一部《断肠集》。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这连用的五个“独”字,诉尽她的凄清,和易安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戚戚惨惨切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叹同有生花妙笔,她的人生底色远不如易安明亮。 她,南宋女词人朱淑真。 倾心吐尽重重恨,入眼翻成字字愁。 八百年后,捧读她的诗词,我依稀仍能感受她的断肠之痛。 她短暂一生,如梦匆匆逝去,了无痕迹,她是一名心意如烟花粲然的女子,甘愿如烟花焚城,灰烬无声。生命轮回,她完成了属于她自己的静满之美,尽管,这一生,她比烟花落寞。2012/2/6 23: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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