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事,总会温暖记忆

    十多年前,父亲仍旧健在,因为第一次突发心脏病住院后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将息调养。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租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虽然居所有些窄巴局促,但或许是因为跟女儿一起说话做事要自由得多,因而父亲却在我这里度过了足足两个月的快乐时日。

    事实上,那段时间也是我三十多年来跟父亲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概因小时候母亲死得早,父亲带着三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过日子十分劳心劳力,很少会从他瘦削的脸上看到开心的笑容。若非感同身受,你永远无法体会一个人需要努力撑起一片天的艰辛不易,哪里还闲下心去体味生活的幸福味道呢?更何况那时的日子是恁般难熬!

    来我家小住的那段日子,没有了繁杂农事牵绊的父亲温柔慈祥了许多,饱经沧桑的脸上也常会漾起幸福惬意的笑容。白天我们一家三口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里就剩父亲一个人,跟周围的邻居又不熟,怕他着急我只好找来书籍让他阅读打发孤单时光。但是勤劳了一辈子的父亲总是闲不住,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一得空就会帮我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尤其是家里的地板,会被他拖得简直是光可照人,让我们回到家有时候甚至都不忍心落脚。

    不过,那种感觉确实舒坦,踏进家门的瞬间似乎一下子就能荡涤清心情的杂芜。晚上闲下来的时候,我常会领着父亲去附近的一些地方转一转。父亲的记忆力特别好,短短的两个月,他居然识得我们这座小城的很多地方,甚至是一些连我都不太清楚的小巷道他也能准确叫出名字来。

    有时候晚上在外小聚应酬小酌几杯,回到家后,因为酒精的麻醉,我常常喜欢坐在父亲的床边,让他听我海阔天空的闲聊,一聊就是三两个小时。那时候,我总有说不完的话,而父亲又总能耐心地靠在床头听我没完没了的散扯丝毫不显烦意。

    那一年“六一”儿童节前一天,我们学校照例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文艺联欢会。中午吃饭时,我跟父亲提及此事,并竭力邀请他去观看。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极了,不带半点犹豫地爽快答应了,直唏嘘现在的孩子太幸福。

    下午庆祝活动开始之前,我抽空给父亲准备好了座椅,然后眼巴巴地盯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可是直到活动正式开始及至结束,父亲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活动结束后我匆匆赶回家里,发现父亲正坐在门前的廊檐下看我给他找的《中华上下五千年》。

    “爸,今天下午你怎么没有去我们学校看联欢会啊?”

    父亲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顿了顿小声对我说:

    “我走半道上又回来了,我怕到了你们学校后你的同事们会想——邹敏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爸呢?”

    “什么样的爸呢?”我有些不解地反问他。

    “就是一个农村乡巴佬啊,去了会给你丢脸的。”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释。

    我嘴上嗔怪他想多了,但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别样滋味——即便不能活成子女的高光,但至少不能变成阴影,或许父亲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

    是的,父亲确实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农民,既没能给我提供丰厚的经济基础,又不曾予我光鲜的背景支撑,自然无法荡平横亘在我前行路上的诸多坎坷与羁绊。有时候我是会羡慕身边那些轻松就能摘得“甜果子”的幸运儿,但在我拼命去够取的时候却从不曾抱怨过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同样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助我一跃“跳出龙门”,人生自此逐渐向好,那无疑也是一种最强大的人生支撑!
    2021/3/7 11: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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